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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不请自来的杀人犯

  (七十九)不请自来的杀人犯

  没多大工夫,赵成材匆匆忙忙的赶来了。“娘子,娘子你们没事吧!我在衙门里听说铺子里有来人捣乱,把我吓得!本来立即就要来的,可他们说我来了反而不方便,程队长刚回去说他来得及时,没出什么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都没事吧?”

  姓程的倒是会卖乖,章清亭很是瞧不起。有气无力道,“没什么,回家再说吧。”

  按说今晚该张金宝留下了,可方德海临走时却交待了一句,“还是多留一个人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章清亭会意,让赵成栋留下跟张金宝做个伴。非常时期,赵成栋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苦着脸留下了。

  回了家,章清亭才大致把事情跟赵成材说了一遍。当然略去了某些不雅情节,只说薛子安对她起了色心,未曾得手所以心怀怨恨,伺机报复。

  呆秀才听了当即拍案而起,“简直无法无天!娘子你别怕。我明儿就去衙门里递张状纸告他去!再让程队长天天去你那儿盯着,看他还敢不敢胡作非为?”

  章清亭哀叹一声,这秀才还是历练的时日尚浅,不懂世故人情。

  “告他?怎么告?告状是要有真凭实据的,就凭我们口头说说,人家能认账么?何况他又没有亲自出面,到时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我们连他的衣角都挨不着!再说了,若是程队长天天来我店里转,不说别的,光是应付他,我就不知得添多少开销了!”

  赵成材愣了一下,“程队长收你钱了?”

  “钱倒是不多,只我答应了,过几天还要送他顿酒菜的。要不你这两天抽个空来一趟,拿点酒菜去,悄悄塞给他就是的。”

  章清亭还没叹气,赵成材重重的叹了口气,很是替她不平,“这做点生意真不容易!瞧瞧你从开始动这心思到开店,花了多少力气,费了多少心思?统共才赚了两日的钱,却又惹出这样一场是非来!”

  提到是非,章清亭倒想起来了,从袖中取出那首诗掷给他。

  赵成材展开一瞧,脸当即红了,杨小桃的字迹他当然是认得的。只怎么会有这样一副字在章清亭这儿呢?

  “人家一早上可是威风凛凛的来我这儿写诗论词。还带了帮小姐妹,那意思都是替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打抱不平呢!”章清亭心情不大好,又找不到人说,只有对着赵成材发牢骚,说起话来未免尖酸刻薄了些。

  赵成材虽然听着大窘,但多少听出一丁点儿拈酸吃醋的味道,起码面子上,她也是在乎这桩婚姻的,心里那小小的欢喜竟是比大大的尴尬还要让他雀跃。

  呐呐的解释着,“小桃可能是,是一时想不开,时间长了,就会好了……”

  章清亭摆摆手,“算了,我也没心思管你们的事!只是现在,这可如何是好!”

  她愁眉不展,赵成材也是束手无策,二人正在这里想法子,外头赵王氏高声唤道,“成材,成材!”

  娘又有什么事?赵成材急忙应了出去。

  赵王氏问。“成栋今天怎么没回?”

  赵成材又经过一番过滤,只简要的说章清亭昨儿救了个姑娘,惹得人家上门找麻烦,却不料是银钩赌坊的老板,因为章清亭不肯替他打牌赚钱,所以新仇旧恨的来报复。

  赵王氏听了,朝章清亭那屋狠狠的剜了一眼抱怨着,“表面弄得风风光光的,这倒好,羊肉还没吃着,反弄得一身骚!看看你们,干的这叫什么事?”

  “娘子不也是一片好心?这事情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若是不管,那还叫人吗?”

  “这没有金刚钻,别去揽那个瓷器活!没那个本事瞎逞什么能?这下好了,得罪大发了,瞧以后生意还怎么做?”

  章清亭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闻之气结,正在寻思怎么反驳。却听赵王氏又问,“那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不正在想办法么?”

  赵王氏略一思忖,出了个主意,“这糖打哪儿甜,盐打哪儿盐,凡事都有个前因后果的不是?既然这事儿是那个姑娘起的头,就还找她家人去啊!不能白替他们帮了忙,反倒给咱们自己添了烦恼!你不说他们家还有些财势么,想来也是能说得上话的。该请客送礼的,让他们家弄去!”

  这话说得对呀!章清亭眼前一亮,贺玉堂可比自己有能耐多了。和薛子安也有交情,若是他在当中说几句好话,兴许这满天云彩就散了呢?正好自己又救了他妹子,请他帮这个小忙不算过分吧?

  可为什么偏偏是赵王氏把她给点醒呢?章清亭暗自懊恼,这真是当局者迷!

  却听赵王氏又在那儿大呼小叫,“亲家公!你出来一下!”

  这又是干什么?赵成材已经进来解释了,“娘让爹和岳父都打了铺盖去铺子里睡,她怕万一真有人来闹事,金宝他们俩也顶不住,人多还是胆气壮些。”

  这个也想得很周到,章清亭当然欢迎。

  赵成材试探性的问,“方才娘的话你也听到了吧?觉得可行么?”

  “姑且试试吧!”

  赵成材一笑,趁机帮赵王氏说了句好话,“毕竟年纪大的人,比咱们有经验,有时听听他们的意见也是好的。”

  章清亭嗯了一声,算是勉强同意了。

  “嗳,那你明天要去贺家,店里不就人手更不够了?要不要我来帮忙的?”

  这倒很是,章清亭也不推辞,“那你明儿要是有空,就请个假过来顶一阵子,贺家还不知在哪儿。远不远的,我得打听了找去。”

  想起这个,她又犯起了愁,“这要招个人也这么难?我那告示贴了一天,一个上前询问的都没有!”

  说到这个,赵成材倒扑哧笑了。

  “你笑什么?”章清亭莫名其妙。

  “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咱们这地方,能有几个识字的?真识字的,又会来当小工么?别说你贴了一天,就贴一年也不定能碰上一个。特别你还要女孩,那就更没有了!”

  真是笨啊!章清亭第二次懊恼。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却没想到?

  赵成材笑道,“你若不恼,还是让娘去帮你打听打听吧!她这乡里认得的人多,哪家的姑娘勤快本分多少还是能打听到的,比咱们没头没脑的招个陌生人还是来得稳妥些,你说呢?”

  这话确实有理。章清亭也瞧出来了,赵王氏这爱管事虽然挺烦人的,但对于自己家的事情还是很尽心尽力。若是让她去招人,虽然有成为她心腹之嫌,但她肯定也不会随随便便弄个人来搪塞自己。

  就算是她的心腹又如何?这个店可是本姑娘说了算,要发钱的也是我,时间一长,到底该看谁眼色难道她自己不知道么?

  以前她在家里,可是把自己身边几个大小丫头嬷嬷仆妇收拾得服服帖帖,虽然都是在母亲大人手上领钱,但对她可也从不敢存一丝半点的不敬之心。

  何况现在自己还管着钱呢!还怕收服不了一个小丫头?章清亭豪气顿生,“那就请你母亲多费心了。”

  赵成材听了喜不自胜,只要能拉近这对婆媳关系,哪怕只是一点点小小的改善,他都觉得莫名开心。

  回头赵王氏听了,摆着谱得瑟了一番,但还是应承了。心里很有被需要的成就感,这个家不管怎么说,想做什么事,还是离了她不行的!

  章清亭私下又向赵成材问到了赵玉兰的亲事,也提到了田福生来送菜刀,“他们俩就真一点希望没有了?”

  赵成材也只有无奈的叹息。

  翌日一早,刚起身,就见田大叔带着田福生局促的站在门外。

  这一下,全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赵王氏身上。

  赵王氏倒是不失礼貌的让他们进了堂屋,奉上茶水,多的话没有,开门见山的道,“田老哥,你为什么来的,不必多说,我心里全明白。咱们这么多年乡里乡亲的。我也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你能给你们家福生准备两间大瓦房,十两银子的聘礼,这事儿我就同意了。若是不行,多的咱也甭再说了,说了也是伤和气!”

  这要求真的不算高了,但田家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田福生扑通一下就给赵王氏跪下了,眼带泪花,“婶!您就行行好,成全我们吧!”

  赵王氏紧抿着唇,硬下心肠扭过头去一声不吭。

  田大叔满是皱纹的老脸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许久许久才望着儿子说,“福生啊,你婶说得没错,咱们走吧!是爹没用,对不起你!你要是真喜欢玉兰,就别拖累她!”

  他拖着田福生走了。

  赵玉兰在厨房里偷偷瞧着这父子二人离去的背影,哭成了泪人儿。

  章清亭和赵成材面面相觑,默默的带着早饭出了门。怕路上不安全,赵成材特意送她和张小蝶来到集市,三人都保持沉默,连一贯没心没肺的张小蝶都因为赵玉兰之事而触动了心事,开始生平第一次懵懵懂懂的考虑到了终身大事。

  成亲,难道就是象她这样完全无法考虑到自己的喜好,就去嫁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么?张小蝶想想就不寒而栗。

  天色尚早,铺子还没开门,竟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章清亭有些歉意,“不好意思,这位大爷,久等了吧?我们马上开门。”

  那人转过头来,章清亭怔了。

  瞧这人背影时,只见他穿了件青色锦袍,又站得挺拔如青松,便以为是顾客了。等看到他的脸,虽然面目年轻俊朗,却是眼窝深陷,双目无神,面色苍白,中有菜色。再仔细瞧,他头发虽然梳得整齐,但却油腻腻的很久没有洗过了,胡子似是用不怎么锋利的利器刚刚刮过,还留有几道新鲜的伤痕,至于那件锦袍,明显的染满掸不掉的尘土和洗不掉的污垢,若是再认真一点,还可以看得见领口袖口上积着长期穿着的黑色油渍,脚上的靴子也快磨掉了底,还隐隐散发出一股馊味。

  那人似也有点惊讶,没想到这家店主竟是如此年轻的妇人。犹豫了一下,拱手微一抱拳,“请问,您这儿是招人么?我是昨晚看到了这个告示留下的。”

  他的语音纯正,明显是大地方的人,带着浓浓的官腔,很是有礼。

  “你……恐怕不大合适吧?我这儿只是招一个切菜的女工,可没什么钱的。”章清亭有些摸不准这人是什么来历,瞧这外表,难道是个落难的公子哥?

  年轻人很是尴尬,半晌才道,“我……需要一份工作。只求三餐一宿,没钱都可以!”

  他们说话这会子,赵成材先敲门让里头开门,而后过来道,“这位公子,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这人虽然现在形容枯槁,但怎么看也不象个做小工的,怕不是惹了官非亡命天涯的吧?

  年轻人很会察颜观色,一下就猜出他的心思,踌躇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来,“我不是逃犯,这是我的路引,但是……我确实做过牢,出来有大半年了。”

  啊,明白了,他肯定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一直找不到工作。

  “那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为什么犯的事?”

  年轻人眼神明显黯淡了,轻轻垂下了眼皮,声音极低,却清晰可闻,“我杀了人。”

  张小蝶吓得惊呼一声,接连退了两步。

  章清亭却好奇了,“那你怎么被放出来的?”怎么不用偿命的?

  “是误杀。那时年少无知,一时冲动才铸成大错。现在,却也悔之晚矣。我,服了三年苦役。”他的头埋得更低,极力的想辩解什么,“我……我真的不是坏人。”

  “那你怎么不回家?”

  年轻人呼吸似是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答得很是艰难,“我家里……跟我断绝关系了。”

  说得也是,瞧他这样,应该出身不错,若是知书识礼的家庭肯定无法容忍这样不肖的子孙。

  章清亭面有难色,这人倒是坦诚,一问什么都说了,但是一想着他杀过人,谁又真敢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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