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_橙黄橘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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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64章

  陈茵头两年宫颈上检查出些毛病,加上积年的劳作看档案,眼睛、腰椎都不大好。

  住院开刀期间,汪敏行就和她商议,不行提前办离退吧。

  汪盐也侥幸妈妈的病理检查没什么恶性后,附议爸爸。左右,家里也不等着妈妈开工资。

  办提前离退这事,孙施惠还多少帮了点忙。但陈茵养病那段时间,他不大上门的,因为知道师母好面子,又是害得妇科上的毛病。

  真真是陈茵疗养出来后,孙施惠才往常那副吊儿郎当样上门来,丁点没把师母当病人,只和她玩笑,好像还胖了些。叮嘱师母千万别把老师宽慰的话太当真呀,该减肥还是要减,您瘦点好看。哪怕减不下来多走走也没坏处,对吧

  别他人也许会觉得孙施惠这话傲慢离谱极了,汪敏行知道偏妻子就是受用臭小子这套。

  陈茵好面子又逞强,一般人上门叮嘱好好养身体什么的,她没准还会多想;偏孙施惠这样,陈茵反而添信心了。

  因为她知道,有些人说得不过体面话,而施惠只会朝她说里子话。

  这些年,四时八节的,孙施惠饶是做了汪家女婿依旧还是保持着陈茵引以为傲的礼数施惠从来上门先给她打电话,方便,他才过来。

  不像有的人。

  陈茵到现在还说这话。她对盐盐头一个对象,印象差就差在这儿人到楼下了,才说想上门和长辈打个招呼。

  汪敏行理中客,到底是他的门生。他试着开脱几句,“好了,别上纲上线啊。人是你女儿领上门的,你怎么不怪你女儿。”

  “你晓得什么”陈茵朝丈夫投一眼。

  汪敏行不大买账,说孙家从小什么熏陶,孙开祥恨不得戒尺不离身的教训。施惠跟着爷爷进出,又都是场面来场面去。那小子最偷奸耍滑,他顶知道你吃他那套。

  而有些孩子嘛,到底从前跟着妈妈讨生活,单亲独个的,有所不足,在所难免。

  陈茵最烦老汪把相学生那套搬到家里来,“嗯呐,你胳膊肘到底朝哪头拐。怎么我说个什么你都要和我顶真的”

  “客观实际看问题。”

  “呸。都等着你客观实际,你女儿喝西北风去吧”外头已经五点半了,原本老两口随便弄个一菜一汤也就对付一顿晚饭了。孙施惠临时打电话过来,说他和盐盐过来吃晚饭,问师母额高兴带他们的烧

  陈茵朝老汪吆五喝六的,掉头又要他下去买点熟食。

  汪敏行提醒,“你女婿不是说他们自己带菜来”

  陈茵逮住他一个吃口,“你就是一步都不高兴动。只等着吃现成的”

  老两口日常一拌嘴。没多久,孙施惠在楼下泊车的动静就传来了,陈茵给他们开门的时候,却只见施惠一个,他手里当真提着熟食和花雕酒。

  “盐盐呢”陈茵问。

  孙施惠自顾自进来换鞋,面上淡淡的,“她说自己过来。”

  陈茵敏锐,听施惠这话,不禁往他脸上扫一下。只见臭小子和颜悦色地也投师母一眼,“怎么”

  陈茵摇头。要他进去坐。

  孙施惠自然地领命。他工作缘故,向来四季都是单衣的衬衫西裤多,一进门就脱了外套,打散袖子去洗手。

  很寻常貌地跟二老说话,高考刚过,孙施惠问老师,怎么样,今年咱们校能出几个状元

  汪敏行听不出玄机来,只问他今天怎么有工夫过来了

  孙施惠“来陪你喝两杯。”

  “出什么事了”汪敏行听到这找酒搭子的话,倒也有点醒觉。

  孙施惠拣一颗餐桌上洗出来的黄樱桃吃,不置可否的样子。稍待,才开口,“能出什么事来陪你们吃夜饭啊。”

  陈茵手里提着施惠带过来的吃食,还没搁下来呢。见他在客厅里闲散地踱步,掉头来问师母,“五姨父那头怎么说了,手术还顺利吧”

  “顺当得很。昨天我和你老师还去看了呢。”

  “那就好。我没去得成,也是汪盐有心瞒我了。师母,这点你得替我正名。”有人懒散吃两颗樱桃,要往垃圾桶里吐核呢,又想起这是生活垃圾的篓子。把核吐手心里,人往厨房来。

  陈茵由着他走近两步,看施惠脸色着实不大好。饶是四平八稳的,可不大同他们嬉笑了。

  孙施惠把手里两颗樱桃核丢进厨余垃圾桶,再去洗手时,陈茵顺势把吃食搁在流理台上,一本正经地问他,“怎么了,两个人吵架了”

  孙施惠扯一块厨房纸巾下来揩手,偏头投一眼师母,没首肯也没否认。

  静静,把手里的纸巾扔到另外一个篓子里,人站离门口还有几步远,他准头很稳,一扔进筐。“师母”

  汪盐过来的时候,他们桌上菜都布好了。

  她包和笔电还没搁下来,就看到她爱吃的盐水鹅、凉粉还有卤水煮得豆腐干。

  这一路赶过来,本来以为没什么胃口的,也被这熟悉的小时候味道给激发出几分果腹欲。

  她人还在门口换鞋子,今天早上出门穿了双新高跟凉鞋,又跑了半天的外勤。汪盐脱鞋的时候就喊妈妈,问家里有没有创可贴。

  “我脚后跟破了。”

  陈茵寻声过去,一望,当真脚后跟破了块皮,红肉现现的。陈茵连忙要盐盐先去洗一下,再贴胶布。

  妈妈又唠叨的口吻,说盐盐这左脚后跟有反骨头,回回穿新鞋子都要磨脚。

  母女俩洗手的洗手,拿胶布的拿胶布。直到汪盐贴完胶布,又洗了回手,来吃饭,桌上的某人都没多大反应。只顾着搛他的花生米,然后和他的老丈人聊某个战争片背后当年真正的史料。

  孙施惠听得津津有味,花生米稳稳搛在筷头上,就是不往嘴里送。

  汪盐看他两眼,他也浑然不觉的样子。

  陈茵给她盛来一碗饭,不期然地在桌下踢她一脚。

  汪盐正迷糊着抬头看妈妈呢,孙施惠把花生米送进嘴里,问老师,“再添点”

  汪盐匆匆顾妈妈一眼,再听某人声音,视线移到他脸上,他依旧没事人的样子。仿佛汪盐的一举一动,对他可有可无极了。

  看清他们喝的是黄酒,汪盐不禁出声,劝阻的口吻,却是朝爸爸,“你这几天喝得不少了,顾着点身体。黄酒容易上头,你又不是不知道。”

  汪敏行在家坐着,大重天小重天地被管着,干脆拉人挡拆了,“你多管管他。我就少喝了。”老父亲不明就里,到底男人粗线条些,也是喝酒了,到现在还没发现,女儿女婿没说上话呢。

  汪盐有点生气某人这个态度,干脆也不理他,“我管什么管。”说来这里吃饭的是他,进门一直不理人的也是他。

  桌上唯一清醒的旁观者反而最糊涂。陈茵看两个人绷着不说话的样子,更是坐实了吵架的论证。

  趁着给他们喝酒人下雪菜肉丝面的空档,陈茵把盐盐拖到厨房,只问她,两个人为什么事吵架

  汪盐有点懵。

  陈茵朝盐盐捣捣指头,“我说什么来着。”

  汪盐回来前,孙施惠问陈茵,“师母,端午那天在医院也一切顺利吗”

  陈茵面上一滞,有人就什么都明白了。陈茵才要解释什么,孙施惠反而定当的笑意宽慰,说有师母在,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锅里的面煮透了,陈茵拿筷子捞的时候,知会盐盐,“夫妻们过生活最忌讳的就是存着话。你说你去个五姨娘那里,瞒着他做什么。这没事都像有事了。弄得我落在施惠眼里也是那种不识数的父母了。”

  汪盐往妈妈盛面出来的碗上盖雪菜肉丝的浇头,再淋汤。

  孙施惠那碗宽汤少面,且面比爸爸的弹牙些。

  “他说什么了”汪盐问。

  陈茵把施惠那样子一学,盐盐当即说,“他诈你呢。”

  啊。陈茵更不清爽了,直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他们没吵架啊,不过,孙施惠这样上她父母这里,显然知道点什么,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汪盐把两碗面端出去,分给两个人。面上不服输,知道了我也不怕什么。

  原本那碗宽汤少面的是给某人的,临到桌上,汪盐改了主意,少面的这碗给了爸爸。那碗满当当的给了某位善于拐弯抹角的少爷。

  汪敏行一看自己碗里这么少,还只当家里没余面了,算了,自然紧着施惠吃吧。

  都没等孙施惠开口老师我和你换一下。

  兀自吸溜起来。

  某人整个表情,没动筷子呢,就被噎饱了。

  可是,孙施惠拿出上学那会儿的胃口,风卷残云的吃完一大碗面。

  看到他碗空了,汪盐都不禁撇撇嘴。要知道孙施惠平时吃东西顶细致的一个人,他最烦碗里有汤的东西调羹都推不动的地步。

  晚饭到最后,外头霍闪一下,接着滚起了雷声。

  夏季,阵雨连篇。

  陈茵知道施惠和琅华分工守夜的事,轻易也不留他们过宿,催着他们快点走,不然等晚点雨再大点,车子都望不见路。

  汪敏行还担心施惠喝了酒,盐盐开车,他不放心。

  陈茵要老汪别说话,心想,这都憋着气呢,再在这里忍一夜,不知道隔夜仇什么样子呢。回去反好,夫妻过日子,从来不怕吵闹,就怕没话可说,那才是最不中用的了。

  下楼的时候,陈茵千叮咛万嘱咐,要盐盐慢点开。也要施惠车上别打盹,“帮盐盐看着点。她好些路没走过,不能全由着她。”

  汪盐领先几步,率先往车里去。倒是孙施惠,喝了酒还好性子地跟师母道别,要她上楼去。

  陈茵面上踟蹰,怕小两口吵架。

  孙施惠微醺莞尔,从师母手里接过外套,同她说些“交心“话,“师母放心,我在,她就出不了事。”

  蚕食通黑的天,飞沙走石般,震雷越来越密。

  孙施惠临上汪盐车前,还去他车里拿了烟和火机。

  折过来,牵开车门,阖门带风,他说他昨晚打牌晚了,有点困,放倒座位躺一会儿,“你妈要我转告你,慢点开。”

  驾驶座上的人满不在乎,自顾自点火起步,而副驾上的人,安全带牵着低低的,说是眯一会儿,却在滑火机点烟。

  人着实甩手掌柜地往那一躺,十足的纨绔子弟貌。

  外面变天的雷阵根本不能开窗,孙施惠才吸了一口烟,汪盐就跟着咳起来。

  她不喝止,他也就不停下来。

  直到车前挡风玻璃上,不时啪啪落下圆斑一样的雨点起来,眨眼间就越来越密,汪盐车子也顺势往高架上开。

  她咳了好几声,副驾上的人才跃起身,椅背调回原来的折度,降下一截车窗,借着外面徐徐才落的雨浇灭了烟。他再阖上车窗的时候,手里已经没烟了。

  汪盐看孙施惠坐起身,人如烟一般的笼罩,终究开口了,“你去我父母那”

  “好好开车。”

  一路无话。

  车子安全无虞抵达老宅的时候,外面已经落雨成烟。汪盐后备箱的一把女士折叠伞在这瓢泼大雨里压根不顶事。

  孙施惠也不急,他让她先进去。他打电话要阿秋送伞来。

  汪盐擎着伞,站在雨幕里,看有人就是不下车。

  孙施惠有点好笑,骤烈雨幕里,他声音也跟着消音一半,听起来有点远,“干嘛,杵在这里”

  汪盐任性往倒座房东南门走去,结果也只是站在门廊下等他。

  等他的老保姆来接他。

  汪盐气愤极了,因为孙施惠太懂如何让一个人无地自容了。

  她恨他。

  而车里的人隔着一道玻璃,看蓝伞下的人,固执地站在大门下,她不朝他低头,不朝他和好,不朝他交代什么。就这样缥缈如烟地站在雨幕里。

  孙施惠骂了句什么,终究摔门下车。

  阿秋拿着伞赶过来的时候,只见施惠淋了个透,然后逮小孩般地拎着盐盐往他们院里去。

  他不要任何人插嘴。

  阿秋看着,只能嘀咕要怎么好哦,两个冤家。

  到他们院子,才进门,明间客厅沙发边就用红纸铺地摆着一摞囍字样的伴手礼。

  钟齐民说是给他们寄一份,聊表心意。但到底施惠出手阔绰,给他们的礼不轻,自然,主家还礼也不轻。

  汪盐被孙施惠这么一路携回来,半边身子都湿了。

  他更是,湿漉漉的扔开外套,刚才进东南门的时候,撑手了把楹联处,大概木头倒刺,孙施惠左手掌心里钻进了根朱漆色的刺。

  汪盐听他冷嘶半声,看到了,她顾不上身上潮的,厅里和房里的冷气也都没开,闷闷的潮热。

  她连下厨都有限,更别提什么细致的针线活了。但看他那根刺,觉得要针才能挑出来,丢开手里的包,转头要去找阿秋。

  孙施惠喊她,“去哪”

  “去找阿秋借针。”

  “猪”他说着,就徒手撕破了掌心那一处,捏出了那根刺。

  汪盐看着就跟着疼。再看他草草了事的样子,提醒他,“那刺上有漆。”她去翻医药箱,找出消毒药棉,才要过来给他擦,发现孙施惠脱掉了身上的衬衫,因为湿在身上实在难受。

  汪盐干脆建议他,“你要不去洗个澡吧。”

  孙施惠坐在沙发上,短发往后归拢,湿衬衫就在他脚下,不言不语地样子很戾气也很唬人。他由着汪盐屈膝地来帮他消毒,酒精渍在伤口上,有短暂的痛感。

  孙施惠却指着他们不远处那堆摞得很高的伴手礼,告诉她,“钟齐民送的。你知道他吗”

  汪盐由着那颗酒精棉卧在他掌心伤口上,幽幽然抬眸看他一眼,孙施惠也俯首端望着她,她当然知道,“爸爸班上和你一样存在的刺头。你和他一起在小卖部里笑话过我。”

  “笑你什么”

  “”笑盛吉安是汪老师的准女婿。

  他们那时候就是这么没边。

  “笑你什么汪盐。”

  “笑我跟盛吉安。”是他一定要问的。

  孙施惠听她把自己和那个人连在一起都跟着窝火。此刻,掌心里的酒精也早过了霸道劲,他随意地把棉球扔开,垂眸看身边没有起身的人,“笑错了吗你不就是顶喜欢他那样的吗”

  少年心性的孙施惠,当年一遍又一遍地在她面前提那个人的名字,才不是存心笑话她什么。

  是属意汪盐亲自澄清什么。他要她亲口告诉他,没有,我才没有喜欢那个盛吉安。

  钟齐民告诉孙施惠,盛吉安不会在咱们这里久停留了,是他母亲在市立医院住院,他忙着奔波这一段,终究要回b城去的。

  眼下,孙施惠问,“钟齐民的婚礼,要跟我一起去吗”

  汪盐仰起脸来看他,断然拒绝,“不想去。”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稀罕赶这个热闹的。”

  孙施惠乜笑,“明明是你。你不爱赶。”

  “那知道为什么还这么问我。是你的同学,又不是我的。”

  “我的同学,你比我更认识。”

  汪盐被他一噎。面上还没缓过来,孙施惠冷冷朝她,偏头,俯首的视线,“汪盐,我要你句实话。”

  “”

  “见个前度有必要这么朝我藏着掖着的吗”

  “我藏什么了。你非得知道的话,是,我在住院楼的小超市遇到盛吉安了,他和他妹妹一起,临走前。给了我张名片,被我妈拿走了。”

  沙发上的某人,光着膀子,听她事无巨细这番话,真得心火腾地就起来了。

  他站起身,汪盐一直蹲身给他擦药的,蹲地一时脚麻,动弹不得。一高一低,只听到孙施惠一股子酸里吧唧的声讨口吻,“哦。他还给你名片了,汪小姐还挺遗憾的是吧,不是你妈拿走了,你预备怎么样好端端的把他的联系方式存进手机,然后署名就叫盛大才子出走几万里,回来依旧是少年之白月光好吧汪盐”

  汪盐脚都麻了,起不来,气焰也上不去,足足被眼前这个人狠狠踩在脚下。她气得,骂他,“孙施惠,你混蛋”

  “到底谁混”他也不来管她。刚才在她父母那里也是,汪盐说她脚后跟破皮了,他全然没长耳朵似的。可笑的是,那时候他和她提婚姻搭子的时候,汪盐就是昏头昏脑被他的假象温柔骗到的。

  他和她这么长时间,汪盐在那方面不是个沉湎的人,相反,她总要人哄着,跟小孩逛花灯闹市街一样,你总要牵着她,一不留心,她丢了手,怕就被人摸走了。

  孙施惠能纵容她千般脾气,她当真不肯,他绝不会强勉她。

  可是端午那晚,她热情极了,又乖顺极了。还闹着要抽烟。花招那么多

  孙施惠口口声声问过她那么多遍,她都没张口。

  “所以,汪盐,这就是你那天魂不守舍又万般热情的原因

  见过初恋前男友的后遗症”

  一个晚上,辗转两处,这一秒之前,汪盐都愿意和他沟通、哪怕交代。因为她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乌糟一桩探病,没头没脑地好像瞒了他两次。

  可是要她怎么说,她直愣愣地告诉他,哦,我顺便还见到了盛吉安。

  她怎么说都很怪异。她也可以保证,孙施惠怎么着都会不如意。

  可是她也怎么都没想到,孙施惠会这么想她。

  汪盐一时间全然没有羞耻,尽是愤怒,她撑着手站起来,脚里如蚂蚁啃噬地麻,跺跺脚,原本依她的性子,她肯定会脱口而出地骂他,骂他无耻,或者不合作地也学他的冷酷那套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可是今时今日,汪盐有了新的领悟后,她觉得她也许更能轻而易举地惹怒他,还报他,站都站不大稳当的汪盐,淡漠地反问发难的人,“孙施惠,你不要告诉我你这样窝火的样子,是在吃醋哦”

  有人眉眼像掀起十级台风那样的捂不住,一把搡开汪盐,由她跌到沙发上去,他径直往房里去,“我吃醋,汪盐,你想得美”

  她才不高兴想。是你施惠少爷太明显了。

  这一晚,汪盐迟迟没洗澡。身上的衣服也老早被冷气吹干了,孙施惠冲凉后去了爷爷院子,他每晚去看爷爷都跟上课一样,到时间他就出来的。

  今天倒是陪爷爷坐了许久。

  再回他们这里的时候,汪盐枯坐跟泥菩萨一样,手边吃掉了昨晚有人托老姚带回来的一把瓜子仁。

  明明汪盐包得好好的,可是潮湿闷热的江南夏天,还是洇软了。

  回来的人自顾自回房上床去,汪盐看完这一集电视,由于剧情闹心加上她吃的瓜子仁早没了昨晚的口感,倒霉催赶一处去了。

  她也精神恹恹地去洗澡。

  前前后后在浴室里磨蹭了约摸一个小时,她手机计时的倒计时就是一个小时。

  如果一个小时,外头的人都无心再顾她。那么,她丝毫不畏惧同他打冷战。

  倒计时最后五分钟,有人喇喇推门进来。汪盐不知道的是,孙施惠喝黄酒上头,他已然倒头睡了一觉了。

  一觉眠过神,发现身边半边床还是空的。

  他陡然起身的时候,以为他已经睡了一夜了。

  结果,汪盐还在浴室里。

  她早已洗漱完,头发都养护干了,却在一张换衣凳上,双手抱膝地看洗手台上的手机。

  她在追剧。

  孙施惠把她手机缴了,质问她,“你搞什么名堂”

  “看剧,太子爷要纳女主为侧妃了。”

  “汪盐,我在问你为什么不去睡觉”

  “不想睡。也不想回答任何没必要的问题。孙施惠,我每次看这种封建背景的电视剧,都得感叹还是社会主义好,起码新时代的女性有追求自我的权利,安安分分谈几段恋爱不犯法的。不像这个剧,说破大天,男主再爱女主,也只是个侧妃。古代的女人真可怜。”

  汪盐这样安安静静又独自清醒的样子,真得危险又吸引人。

  孙施惠关不掉她手机里嘈杂的戏剧音,干脆径直关机了。

  与她迎面而坐。

  不声不响,四目相对了好长时间,他的酒气停匀地拂到她面上来。

  汪盐熬不住,偏头了下,即刻被他伸手拨正回来。

  “你怎么知道,哪怕是那个什么侧妃,也是他争取的最大让步呢。”他竟然有空和她聊起剧来。

  汪盐抬眸看他一眼。

  新时代女人的清醒意识告诉他,“不周全的爱可以不招惹的。”

  “办不到。”孙施惠一秒漠然地回绝汪盐。

  二人同时沉默。孙施惠陡然跟她说起那回和钟齐民一起所谓的笑话她,“惹你生气了,那回专门在小卖部堵你的,汪盐。”

  “”

  “推你后脑勺也不是故意的。手劲大了,后头买过同款棉袄,托老汪捎给你的,他没肯要。”

  “那棉袄呢”

  “原先在我公寓的,后头,不知道有没有被保洁阿姨扔掉。”

  “”

  “就是说,汪盐,你当真有个好老爹。”孙施惠说这话时,咬牙切齿的。

  他也朝她掇凳子过来。很是自然地把她揽抱到自己身上,像抱孩子一样的亲昵。

  汪盐还为他先前那话气恼呢,两手推拒着,偏偏孙施惠的气息像网一般地落下来,眉毛、鼻子、再到嘴巴,他稳稳当当停在她那里,反而,汪盐摇摇欲坠。

  灼热的气息里,汪盐本能地翻新鲜的后账,“孙施惠,你就是吃醋了”

  “鬼扯。”他重重咬出两个字。

  膝上的人不满意他这样,“那么你放开我。”

  “办不到”

  他两次说这话,不讲理不温柔。

  擒住她唇舌时,重重咬了她一下,也眉眼倨傲地提醒汪盐,别那么听话,也别再跑神,否则他保不齐会迁怒到她故人头上去。

  汪盐气他动不动提已经翻篇的人。也不大服气,“他好端端的,你凭什么迁怒他”

  孙施惠阴恻恻地笑一声,笑汪盐,你也和他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是没看透你的盛大才子最惜命什么呢

  “什么”

  就是这句话问出祸来了。

  孙施惠眉眼里好耐性一扫而空,一来怪汪盐儿女情长地都没吃透一个人;二来,“我和你聊他,你还来劲了是吧”

  这个狡猾的人,他且等着这样的借口。他抱着往盐跌回床上帐帘里时,平日的温情缱绻的前奏全不高兴应付了,原本在后头的,也一时改了主意。

  他要她清清楚楚地看着他。

  一遍一遍要她叫他的名字。汪盐就是不听话,偏孙施惠满意她这样,“这样和我作对才是汪盐,是不是”

  她凄楚里喊了声疼,孙施惠以为他弄的,岂料她说脚那里。

  一时间什么都丧失了的人控诉他,“我在门口说脚后跟破了,你都没有理我。”

  “我理你什么”他说着,越往里,杀气腾腾的气焰,“汪盐,还有下次吗”

  喊疼的人几乎本能地摇头,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听什么、在说什么。

  然后精神恹恹地扯了个十万里远的话题,“你把那个棉袄找出来。”

  孙施惠快慰的声音从鼻息里绵延出来。

  他应一声,其实也不确定还在不在了。这个档口,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胶着粘稠里,汪盐推拒了一下,她说了句什么,然后拿后背朝他。

  孙施惠能感觉到她今天很兴奋,他再拿掌心去摩挲她破了的那处脚后跟,汪盐整个人像蜷缩的婴儿在他怀里。

  她重重地绞着他,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像取悦他,也像取悦自己。

  孙施惠没一会儿就挨不住了,哦一声,喊她妖精,手摁在她腰上,快慰与愠怒一起来,翻身在上,昏头了也是口不择言的呷醋,“也这样对他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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