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尝_捧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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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尝

  小二一脸茫然,却还是手忙脚乱地取了把三层憩阁的钥匙,没等自己抬步去领路,那侍从就从他手里抢走了钥匙,火急火燎地跑回了楼上。

  没过多久,正在柜台收银子的小二就看见个小姑娘心急如焚地冲下楼。

  她还没走出门口,就听对车夫喊了声:“快,回府!”

  小二挠了挠后脑勺,五官都蹙到一起,那好像是雅间那名女子身边的丫鬟。

  他放下了正在记账的笔,有些担心,这…不会要出什么事吧??

  ——

  窦褚昨日被皇上留下喝了些酒,直到入夜才回来。

  他一想到右丞许森宇在听到皇上对曲平那些人的判罚后,面如死灰的表情,心里就觉得痛快。

  皇上这么做是在杀鸡儆猴。

  他许森宇即便权利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也不是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

  窦褚觉得自己有的是时间跟他慢慢磨。

  他在明,自己在暗。

  不论怎么算,这盘棋他窦褚都赢定了。

  哦,不,应该说是萧翊。

  窦褚闭着眼嘴角扬得老高。

  躺在他身边的黑猫走到他身边,撒娇地低下头蹭了蹭他含笑的脸。

  窦褚抬手轻抚过他的毛发。

  忍不住暗忖,我会让你亲眼看见他是怎么死的。

  那只猫就像能读懂窦褚的心语似的,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他的脸。

  可惜,这样的温存没维持多久。

  黑猫听到寝室外急匆匆的脚步声,立即惊慌失措,撒腿就不知道藏到哪去了。

  窦褚有些不悦。

  起身穿了件衣服,没等外面的人敲门,就拉门走了出去。

  狄争见窦褚脸色略差,自知打扰了他休息。

  于是识相地闭了嘴,退到了一边,等着窦褚梳洗。

  直到窦褚脸上挂着水珠,一边擦手一边从湢室走出来,到衣阁旁选衣服。

  狄争才终于沉不住气,刻不容缓地汇报道:“王爷,王妃在福祥茶楼出事了。”

  窦褚第一反应就是,又出事了??

  他侧脸看着狄争,语气冷淡:“怎么了?”

  狄争一五一十地汇报:“刚秀月让枝幻回来禀报,说王妃在福祥茶楼约了秦将军,这会说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窦褚一听见秦将军三个字就气不打一处来。

  难道那天自己说的还不够明确么?

  她竟然还去跟秦仲恩碰面?!

  于是衣服也没选,回手甩上了衣阁的门,怒道:“吃错东西不去找郎中,找我干嘛?”

  狄争见窦褚有大发雷霆的趋势,迟疑了片刻,硬着头皮继续说:“说是早上吃了些醒神的药,又在茶楼喝了点茶,刚才浑身瘫软,焦灼难耐…还说…还说…”

  窦褚猛地掀起眼皮看向狄争,这症状…

  于是他似乎想到什么,转身去柜子上找柳恩煦留给他的醒神药。

  他摊开手掌捏了一些药粉,又放在鼻前嗅了嗅。

  而后低着头的狄争只听到小瓷瓶摔到桌子上的声音。

  随即一阵风从身边掠过,眨眼功夫窦褚就消失在了视线范围里。

  窦褚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一边往府外跑,一边从狄争手里接了件外袍披在身上。

  “秦仲恩在哪?!”

  狄争听出他语气中的无穷怒意,却无法逃避,硬着头皮上前:“据说陪同去了憩阁…”

  窦褚脚底的步子更快,他恨不得把秦仲恩大卸八块,挫骨扬灰,食肉寝皮!

  他是个什么东西?!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趁人之危的无耻小人?!

  若早知道伊宁拴不住他,就应该让他死在行宫!

  窦褚翻身上马,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那一天,京城传闻,闹市出现个衣不蔽体,披头散发的颠痴病人。

  蓟王担心有碍观瞻,命贴身侍从狄大人策马追逐,直至福祥茶楼…

  小二和茶客见外面跑进来个疯子,纷纷目瞪口呆。

  小二欲上前拦止,却看见那疯子双眼殷红,杀气外露。

  没等小二把挡在他面前的手伸回,自己就被那人拎着衣襟扔到了楼梯上。

  随后,那疯子咬牙切齿问了句:“憩阁在哪?!!”

  小二被他雷霆一吼吓得失了魂,连滚带爬地往楼上跑给他带路。

  此时三层的憩阁只有走廊尽头那间是大门紧闭的。

  窦褚一把将挡在面前的小二拎开,扔给身后的狄争。

  狄争才带着其他人识趣地守在了三层楼梯口。

  憩阁的花格门被一掌震开,橡根要断未断的树枝,颤颤巍巍地晃来晃去。

  窦褚随手拿起花盆里的小瓷铲,直奔着纱幔垂落的床榻走去。

  “秦仲恩!”

  没等谁回应,他一把扯掉了柳恩煦认为的唯一一点遮羞布。

  纱幔落地,随之而来的还有瓷铲摔到地上的粉碎声。

  窦褚的满腔怒火瞬间像是被冰瀑浇了头。

  让他从头到尾被封冻在原地,动弹不得。

  眼前的柳恩煦通体潮红,蜷缩着身子跪在床上发抖。

  她的小手紧紧抠着床板,指尖的指甲连根折断,仍然往外溢着血,床板上还留下了几条深到露出木芯的抓痕。

  柳恩煦提着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

  她想钓的鱼跑不掉了…

  她艰难地抬头,目光潋滟地看着那张清绝的脸。

  即便他此刻像个落魄的贵族,但对柳恩煦来讲都是神圣的。

  柳恩煦脸上的血和冷汗交织在一起,可惜她连抬手擦除的力气都没有。

  她刚才下了巨大的决心才往壶里投了半瓶的药,可她现在还是后悔了。

  应该对自己下手轻一些…

  “殿下…”

  她颤颤巍巍地发声,这声音听上去更像是命悬一线。

  窦褚的手指颤了颤,走上前一步,弯下腰去擦她脸上的血污。

  他拇指轻柔地划过她的嘴角,可他不知道这个清浅的触碰,足以变成燎原的火种。

  他只记得她勾住了他的脖子,拉着他跳进那团扑不灭的烈火当中,不死不休。

  柳恩煦觉得自己像极了独立在静湖中那朵昂首向阳的荷。

  那朵荷随风轻摇,感受着凋谢前最后一场秋风的轻抚。

  秋风吹落荷上的露珠,点点滴滴泛起了湖水的层层涟漪。

  直到那谭冰冷静逸的湖水将涟漪吞噬,逐渐形成江海,翻起了狂风巨浪。

  彻底将那朵秋荷压在了炙热翻滚的湖水里。

  ——

  王府的侍从在茶楼的楼梯口从早坐到晚。

  谁也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

  就连狄争心里都有些惊慌失措,握了握手中的长剑。

  秀月同样担心地朝柳恩煦所在的那个憩阁张望,她更怕小王妃一招不慎,反而让自己走上绝境。

  她沮丧地坐在楼梯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她记得刚才小二端了茶水进去没多久,小王妃就把她喊了进去。

  小王妃让秦将军的侍从去楼下跟掌柜要个憩阁。

  之后便让秦将军帮他个忙,留在二层的雅间,待够一个时辰再离开。

  随后,柳恩煦带着那壶果茶去了憩阁。

  她说那壶茶里可能有迷药。

  秀月烦恼地把头埋在腿上。

  她多少听柳恩煦提到了枝幻的事。

  但她不相信枝幻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甚至有这么多银子买通茶楼的人做这种事。

  柳恩煦提前留了一杯茶出来。

  之后才把枝幻给她找的那瓶药倒进了茶壶里。

  她在赌,若是枝幻没像她想的那么恶毒,那杯没人碰过的杯子足以证明她清白,也足以让她对这个侍女从轻发落。

  但她不允许自己身边的人吃里扒外,尤其是和柳博昱勾结。

  所以,枝幻怎么都要受罚。

  但柳恩煦要让枝幻的价值发挥到极限,她要借此机会把她身后的人一并揪出来。

  枝幻一个常年不出府门的大姑娘,怎么能找到这种乱情的禁药。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柳博昱的外宅。

  她可是个妓子。

  而对于窦褚。

  柳恩煦即便猜不到他对自己的态度,他也绝不会允许蓟王妃身上发生这样的丑闻。

  所以,她要把戏做足。

  让秀月回府上亲自报信。

  不需要多说,窦褚就能想到发生什么事。

  只要他来。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窦褚不会不彻查的。

  秀月思绪飘远了,直到从扶栏上看到一层的茶客都逐渐离开,她才斗胆去找狄争商量,是不是要进去看看。

  狄争同样很犹豫。

  他还没见过窦褚有这么失常的时候。

  按理说,他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可谁也不知道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踌躇之际,就看到走廊尽头的憩阁里,窦褚神色凝重的大步走出来。

  怀里还抱着披头散发的柳恩煦。

  秀月惊慌失措,赶忙跑上前,就见柳恩煦小脸失了血色的煞白,晕靠在窦褚怀里,不省人事。

  “快,回府!”

  窦褚完全顾不上别人的情绪,急匆匆地往楼下冲。

  还跟狄争说了句:“屋里那壶茶,让人去查!”

  是了,光是醒神药的服用剂量,怎么能让她昏迷不醒。

  他只觉得柳恩煦的呼吸都极其微弱,就像即将熄灭的烛火。

  ——

  云霞殿内外早已乱作一团。

  元玖听说柳恩煦出了事,也顾不得养不养胎就找到秀月问情况。

  秀月按照之前柳恩煦交代好的,只说小王妃在茶楼晕倒。

  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话毕,她试着去看枝幻的表情。

  可惜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殿内,三个府医轮流给柳恩煦把了脉。

  得出的结论相同,药物摄入过量导致的中毒。

  坐在她身边的窦褚神色一凛,随即对几个府医摆了摆手,示意退下。

  直到殿内再次寂静,他才搓了搓手,紧紧捂住脸,试着让自己恢复理智和冷静。

  他怎么都觉得柳恩煦中了迷药的事太蹊跷。

  这一切事情的发生,与其说是巧合,更像是按部就班。

  窦褚起身,走到圈椅上落座,随后捏了颗蜜饯放进嘴里。

  只一口,他眉心忍不住跳了两下,这蜜饯怎么不甜了?

  他抬眼看着躺在床上的柳恩煦皱紧的眉头和那双包扎成粽子的手。

  突然想到什么,起身走到外堂,喊来狄争。

  狄争一晚上跑东跑西,这会刚从府外回来不久,正愁找不到机会进去汇报。

  窦褚没等狄争站稳脚,就语气清冷地问了句:

  “查出什么了?”

  狄争揖手回应:“那壶茶里下了迷药,与王妃的醒神药应该属于同一种。茶楼抓到个茶童,说是一个小姑娘花了重金让他放的。”

  窦褚垂眼撕扯着手上捏着的白纸,面色无波,似是早就想到了。

  毕竟,一早秀月回府报信的时候,就把枝幻卖了。

  他慢条斯理地又问:“迷药出自哪家?”

  “查了几家药坊和青楼。只有霓裳院的老板说,那药的成分和效果像是他们曾经一位头牌的手笔。”

  狄争递上去一张赎身契,才又说:“头牌叫阮娘,半年前被柳博昱重金赎身。”

  窦褚的手掌一握,手里的碎纸瞬间化作了灰。

  他摆摆手让狄争退下,也没交代是不是要抓阮娘,也没说去不去找解药。

  自己便若有所思地走回内堂。

  窦褚伸手擦了擦柳恩煦额头的冷汗。

  她微微发颤的睫毛就像是长在寒冬里的最后一株野草,在一场场萧瑟的北风里瑟瑟发抖。

  他手指摩挲着她没有温度的唇。

  那里刚才还炙热到灼人。

  窦褚缓缓站直身子,漫不经心地抬起手臂摆弄着袖口。

  这次,你想让我还你多大的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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