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团队的裂痕_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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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团队的裂痕

  7月5日,周六。西列斯与琴多暂且放下了拉米法城的事务,出发前往米德尔顿的金斯莱,

  当然,在拉米法城,他们其实还有许许多多未曾解决的事情。

  比如西列斯最近拥有的这个职务拉米法大学文学是专业主任就有一大堆的东西等着他去研究。幸运的是,布莱特教授已经将其中一部分工作处理完了。

  并且,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可以利用一号人偶往返拉米法城虽然这听起来相当令人沮丧。

  再比如西列斯一直在考虑的,将加兰小姐的冒险故事改编成戏剧的事情。

  不久之前,这个故事已经集结出版,并且获得了不错的反响。在这个学期结束之前,西列斯就抽出一点时间将其大致改编成剧本,交给卡洛斯兰米尔看看。

  当然,初版的剧本必定还需要更多次的修改完善,西列斯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况且,挑选演员、进行排练、最终演出,这是一个相当复杂漫长的过程。他并不着急。

  至于出版商本顿明里暗里催促的新小说的事情,西列斯只能说那可能遥遥无期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就是,寄给母亲的信件迟迟没有回信。西列斯不确定安缇纳姆是觉得尴尬因此不想回信,还是因为袍的确不在默林镇。

  他也就这个问题询问了骰子,不过骰子也没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总之,拉米法城的事情暂且放下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普拉亚家族那边也会帮帮忙他们现在需要踏上一场匆忙而遥远的旅途。

  他们有五天的时间用来赶往米德尔顿的金斯莱。感谢李加迪亚,这样遥远的距离对这一刻的他们来说不算是什么难题。

  他们的身体,反而没法真的承受如此快速而乏味的移动。因此在每一天的晚上,他们都得在一个驿站或者旅馆休息一阵。

  感谢报童友情的地图和普拉亚家族友情的行程安排,在出发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大概得怎么走了。

  白天赶路,晚上休息。这就是他们这五天的常态。就算已经对此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们真的踏上这种旅途的时候,他们也累得够呛。

  7月7日傍晚,他们来到堪萨斯的一座边境城市。

  考虑到休整问题,他们的路途并非完全一条直线,而是尽可能让自己每天能抵达一座城市进行休

  现在他们来到的这座城市已经十分靠近福利瓯海。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在9号的中午抵达金斯莱。他们在城中找了一家旅馆,打算住上一晚。

  西列斯先去洗了澡。他的洁癖总会在这种时候稍微发作一下。

  等到他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擦头发的时候,琴多已经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了。过去这几天他都是这么做的,以防错过什么最新的消息。

  这恐怕就是属于无烟之地探险者的本能习惯了。在驿站或者旅馆这样基本安全的地方,探险者们都会习惯性与彼此交流信息。

  您猜猜,我听到了什么事儿琴多反手关上门,靠在门框上,语气多少有点沾沾自喜,大概是觉得自己打听到的事情能让他得到一点甜头。

  发生在无烬之地的,还是发生在其他地方的西列斯问。

  无烬之地的事情。琴多的语气带着点雀跃的意思。

  西列斯垂眸想了片刻,便笑了一下∶奥古斯塔斯邓巴

  琴多怔了一下,下意识说∶这样就能让您猜中了吗

  他甚至还没说具体到什么范围

  果然是邓巴西列斯同样有些意外,只是随口猜了一下。

  然后您就猜中了。琴多惊叹着说。

  他走过去,接手了为西列斯擦头发的工作。他的动作比西列斯自己擦头发的时候轻柔得多。他又说∶邓巴的死讯传开了。

  西列斯心中对此有所预计,但真的听闻此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奥古斯塔斯邓巴。当他最早从伯特伦费恩的口中听闻这个名字的时候,这位探险者甚至是与琴多的名声不相上下的一位知名强者。

  然而如今,他却死在无烬之地,比所有人料想中都死得更早。

  琴多有一段时间没说话,他专心于给西列斯擦头发。等到差不多擦干了,他满意地看了一会儿。

  随后他才继续说∶之所以人们会知道这事儿,最早是因为有人看到了邓巴的那把大砍刀,孤零零地出现在枯萎荒原上。

  对于这些探险者来说,他们不可能让自己习惯使用的时轨抛弃在一旁,更不必说是邓巴这样以某个特殊时轨成名的启示者。

  这个时候就有人怀疑邓巴出事了。那大概是一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不过那个时候人们还不确定是否真的是这样。

  接着就是,在一个星期之前,有人看到了邓巴的头。

  西列斯有点惊讶地反问∶头

  是的。琴多能明白西列斯惊讶的地方在哪儿,他强调说,只是一个头,被发现在无烬之地的东北面的某个驿站外面,似乎是被风沙裹挟过来的。

  人们一开始没发现那就是邓巴,但是之后又在附近找到了一具无头尸体拼凑之后,他们就发现那的确是邓巴。他死去恐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尸体状态已经有些干瘪。

  西列斯默然片刻,便说∶所以,他果然是被斩首的。

  应该是这样,不过不能确定他是活着的时候被砍下头,还是死了之后。琴多将给西列斯擦头发的毛巾整整齐齐地叠起来,一边回答说。

  傍晚的余晖在此刻透过窗玻璃洒落进来。琴多正对着窗户,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在昏黄落日的映衬之下,展现出一种近乎璀璨的模样。

  西列斯静静地瞧了他片刻,然后才继续原本的话题∶邓巴出事之前最后一次露面是什么时候

  琴多想了一会儿,便说∶我不确定刚刚楼下那群探险者的说法是不是真的我的意思是,他们都有点喝醉了,带着点刻意炫耀的意思。

  按照其中一名探险者的说法,他最后一次听闻邓巴的消息,是在今年三月份,在比德尔城北面一点的一个驿站。邓巴说要去一个特殊的地方探险,正在招募愿意跟他一起去的探险者。

  西列斯微微皱了皱眉∶那就已经过去四个月了。

  琴多也点了点头。

  琴多怔了一下,问∶您觉得邓巴他们也去了绿洲,并且牵扯到了那件事情里面

  5月23日。不管在拉米法城还是在福利瓯海的那座孤岛,都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认为说不定绿洲中也会发生什么,只不过我们并不知道。西列斯冷静地说,或许邓巴他们就是牺牲品。

  在赫尔曼格罗夫对于那片迷雾与绿洲的描述中,他曾经提及一些不愿意离开的探险者。此外,那片迷雾笼罩的范围相当之大,说不定就有探险者进入其中,但未被赫尔曼他们发现。

  无论邓巴是否有可能是其中之一,他现在这种被斩首的惨状,就在某种程度上暗示着什么。

  琴多点了点头,他遗憾地说∶可惜的是,我没能在塔乌墓场发现关于邓巴的信息。

  我们也只是尽己所能。西列斯说。

  琴多反而笑了一声,他说∶您已经倾尽所有了。他探身过来,亲吻了西列斯,只是一触即分,然后便说,我先去洗个澡按照您的要求。

  西列斯怔了一下,随后莞尔。

  在等待琴多洗澡的这片刻功夫,西列斯起身站在窗边,静默地凝望着窗外的风景。

  这是堪萨斯的边境城市,意味着这座城市的不远处就已经是无烬之地。那沉寂的荒漠、灰黑色的迷雾、冰冷的城市缩影,都在这一刻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们再一次踏上旅途。西列斯心想。无烬之地的气息终于再一次笼罩着他的灵魂,让他感到这个世界某种苍茫的、破败的、萧瑟的本质。

  而这一次,会有什么等待着他们

  7月9日,他们抵达了米德尔顿的金斯莱,并且品尝到了久违的米德尔顿的海鲜。

  夏天的海洋比冬天的模样明丽清澈得多。海风中也漂浮着某种炽热与冰凉混杂的感触,好像上一秒大海才用炙热的阳光不小心烫到了你的脸颊,下一秒就用凉快的海水歉意地碰碰你的手臂。

  西列斯本来还稍微有点担心排外的米德尔顿人是否会敌视他们,不过琴多早已经安排好普拉亚家族的人在这儿接应。这让西列斯难得体会到了琴多灵魂中的探险者本色。

  说到底,就算琴多普拉亚在拉米法城中再怎么乖乖看文件,离开拉米法城之后,他也照样是那个传闻中令许多人闻风丧胆的探险者。他能做到老练地、谨慎地安排好一切。

  哪怕他的确在西列斯面前表现得相当听话,有时候甚至让西列斯忽略了这一点。

  吃过午餐之后,按照约定,他们前往了金斯莱的一座旅馆与福斯特朗希汇合。这座旅馆就是西列斯上一回来到金斯莱的时候,入住的那家旅馆。

  福斯特朗希曾经在信中说,有好几名同伴参与到了他这一次的行动之中。而这一次西列斯与福斯特汇合之后,也就见到了这些人。

  意外的是,他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两名熟人。

  艾萨克科布登和约翰尼霍伊特。

  这是春假的时候拉米法大学进行学术访问的时候,雇佣的向导与翻译,如今他们居然也参与到了福斯特组织的这场出海之中,这一点让西列斯十分惊愕。

  福斯特在旅馆中租下了一整层楼,他十分热情地为西列斯介绍着他的朋友一共有四位,都是年轻人。另外还有三位他单独雇佣的熟练水手。

  这七个人里只有福斯特的朋友们会一两句康斯特语,那三名水手则是完全不会。

  除开这七个人之外,剩下的就是艾萨克和约翰尼了。福斯特说他之所以会让这两个人参与进来,也是考虑到西列斯这边的语言问题。

  正好这两人在米德尔顿,福斯特偶尔遇上他们,便询问他们是否乐意参与这一次的福利瓯海之行,他们欣然同意了。

  加上福斯特、西列斯和琴多,现在在旅馆中的一共有十二个人。

  还有一个人打算参与进我们这一次的行动。说到这里,福斯特顿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说,您其实也曾经见过他在您之前即将离开贝休恩的时候。

  一个名字浮现在西列斯的大脑之中,他多多少少感到了一些意外。

  他的名字是加勒特吉尔古德。福斯特说,我我是在来到金斯莱之后,又遇上了他。我知道他与我曾祖父的事情有关。

  而他当时很不客气地问我来做什么。我便告诉了他。也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觉得,既然我这一次出海是为了调查清楚三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我为什么不带上他一起呢

  我之前也打听过这个人,我知道他是一位名声毁誉参半的船长,但至少他的确有不少的出海经验。而我们需要这样一个人。

  这么说着的时候,福斯特流露出一种令人意外的、成熟而老练的气场。

  西列斯静静地望着这个年轻人,不确定这种成长是基于了解到自己家族过往历史的震惊,还是其他什么

  说到底,朗希家族始终令西列斯感到不安。

  如果说赫德德菜森已经完全了解家族的阴森过往,并且清楚自己不愿意参与其中的话,那么福斯特朗希似乎还有种意外的懵懂。

  并且,他完全并不感到怀疑或者恐惧。他顺其自然地接受了这个家族任务。

  想到这里,西列斯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不过他没急着问,只是说∶我曾经和这位船长先生打过一些交道,他的确比我们更加了解福利区海。

  他并不打算暴露出幽灵先生的存在,只是以西列斯诺埃尔的身份客观地评价着加勒特吉尔古德。他们曾经在远海号轮船上有过一些交集。

  事实上,也正是在那里,西列斯才得知鲸鱼对于这些沿海的住民来说,象征着丰收、美食等等的概念。那让他意识到福利瓯海中可能存在着贴米亚法的乐园。

  如今,这一点已经得到了确认格奇岛。

  他的心思在这事儿上转了一圈。

  福斯特也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略微复杂的表情∶是的的确是这样。但是,或许我们我们抱着相同的目的只是为了调查清楚三十多年前的事情。

  西列斯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想,加勒特实际上相当清楚,三十多年前那个出事的船队,他们登上的孤岛很有可能位于迷雾,或者不可探索的区域之中。

  加勒特自己都等待着海图的完善。那么,为什么他会乐意参与进福斯特这个儿戏一般的出海之旅申

  西列斯缓慢地点了点头,他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到自己真正想知道的事情上∶既然你这一次出海是为了调查你曾祖父出事的真相,那么你的家族对这事儿是怎么想的

  这件事情让西列斯相当感兴趣。

  福斯特怔了一下,他迟疑着说∶就只是放任我他想了想,又说,他们原本是反对的,但是我一直坚持我认为,福利瓯海呼唤着我的前往。

  他们听我这么说,最后就同意了。或许他们觉得我只是在小打小闹,又或者不管怎么说,他们同意了。

  西列斯默然片刻。

  琴多在一旁不明意味地说∶那他们看起来相当溺爱你。

  福斯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

  西列斯摇了摇头。福斯特完全没有意识到,琴多是在讽刺,而非赞美。

  朗希家族希望三十多年前的那件事情重演吗让这样一个年轻的家族后代打破家族一贯的传统,前往福利瓯海

  福斯特又说∶吉尔古德先生说他明天会在港口等我们。我们打算明天上午出海。

  船只已经准备好了吗

  是的。福斯特多少有点骄傲地说,我一眼就相中的船,相当漂亮

  西列斯心想,这种形容词放在船只身上,显得这艘船不怎么可靠。

  福斯特看了一眼时间,便说∶诺埃尔教授,还有他看向琴多,犹豫了一下,普拉亚先生,你们先去休息吧。晚上我们会探讨一下明天出海的一些事情。

  西列斯点了点头,便暂且与福斯特告别,然后带上行李,与琴多一起离开了。

  我会让家族那边另外派一艘船跟在我们附近。在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之后,琴多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这个年轻人从未出过海,还另外找来了几个水船上多半会发生一些矛盾。

  西列斯一怔,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所以,在港口那边租赁的船只,会配备船长和水手

  的确可以只租单独的一条船。琴多解释说,但是刚刚福斯特完全没提到船长他总不可能让加勒特来当这个船长所以他租的船只必定是配备了船长、大副、水手等等船队成员的。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福斯特却特地另外雇佣了三名的熟练水手。

  西列斯一时间也有些无奈,他不知道福斯特是怎么想的信不过港口的船队还是因为第一次出海过于激动,所以想找几个熟练水手给自己讲解一下海上发生的事情

  而且,福斯特朗希想要出海,但他显然还没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目的地。只是在海上这么飘飘荡荡,能有什么成果

  想了片刻,西列斯便不由得说∶希望晚上的讨论能有什么成果。

  琴多也点了点头。他正要说什么,门口却传来两声高门声。

  他走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艾萨克和约翰尼。看来是楼下的谈话结束了,于是他们便来到楼上找西列斯和琴多叙叙旧。

  诺埃尔教授,又见面了艾萨克十分爽朗地与他们打招呼。

  约翰尼也微笑着说∶我们一直等待着你们的到来。

  西列斯也与这两位老熟人打了招呼。很快,他们坐到了沙发上,聊起了自己的过去。

  春假的这次旅途,拉米法大学给这位向导和翻译了数额不菲的报酬,让他们能够在未来一段时间无需担忧生活的开销,但他们也得思考接下来做什么工作来讨生活。

  他们考虑过回到拉米法城,但他们实际上已经在拉米法城待了许多年,也没能找到什么稳定的工作。这一次重回故乡,他们也百感交集,于是艾萨克便提议干脆留在米德尔顿,在这儿生活一段时间。

  不过我们还没能找到稳定的工作。艾萨克说,我们也可以说是半个外来人了,对于米德尔顿来说。这儿的一切都与海洋有关,但我们却与海洋分离了许久。

  我们找了一些零工,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我们在贝休恩、金斯莱,还有其他一些米德尔顿的城市来来回回地游走,最后无意中碰上了那位年轻的朗希先生,就答应了他的雇佣。

  西列斯问∶他说,他是为了我们两个,才特地雇佣你们的

  可以这么说。艾萨克点了点头。

  不过约翰尼却在一旁冷笑着补充说∶虽然他是我们的雇主但是,我得说,他这种做法其实也只是为了显出一种有钱人的作派。

  之所以雇佣我们,只是因为他觉得这能让您愉快一点,毕竟您不远万里赶到金斯莱,而我们是您的老熟人。应该说,我们能有这样一份工作,就是沾了您的光。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确相当感激您。这让我们获得了一份报酬。

  说到最后,约翰尼的语气逐渐变得真诚起来。

  艾萨克在一旁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他说∶比起福斯特朗希,我们宁愿向您致以谢意。

  西列斯这才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福斯特朗希是个有钱的年轻贵族。或许他本来没想着雇佣艾萨克和约翰尼,但是无意中碰见这两人之后,他就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毕竟西列斯同意参与他的旅程,奔波数日才终于来到金斯莱福斯特认为自己也得给西列斯一些回报

  于是,给予西列斯的熟人一些恰到好处的帮助,就成了一个十分不错的选择。

  西列斯便说∶不过,我们的确不会说米德尔顿语言,这个队伍需要你们的存在。

  他这么说着,心中却在想,福斯特朗希的这种举动,的确显得相当微妙。

  那个曾经年轻、莽撞,曾经在街角和加勒特吉尔古德打架的福斯特朗希,现在却成了如此成熟老练的模样,知道给西列斯的奔波以回报,甚至乐意让加勒特也参与到自己的船队之中

  他还记得当初福斯特对于加勒特莫名其妙的行为的气愤和恨意。

  西列斯突然意识到,或许福斯特的改变,也是加勒特吉尔古德乐意加入这个船队的原因。加勒特想知道,朗希家族的这个年轻人的出海,是否意味着旧神追随者的又一次异动。

  这也让西列斯警惕起来。他越发感到这一次的出海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风波。

  艾萨克和约翰尼没有待太久,很快就离开了。

  在他们离开之后,琴多也不禁说∶福斯特朗希似乎完全变了个样子。

  西列斯若有所思片刻,然后突然说∶那几名水手。我想,似乎有必要调查一下他们的身份。

  福斯特朗希的那些朋友们,每一个身份都相当明确,也都是贝休恩大学的学生。西列斯认为他们大概率就是被福斯特说动,然后认为在假期出游是很好玩的事情,便加入了这个队伍。

  对于年轻人来说,这个过程也相当好理解。

  但是那几名水手,却突然让西列斯感到了疑惑。

  如果福斯特朗希的确已经变得成熟,或者说,世故与虚伪,那么他不可能不知道这几名水手的存在有多尴尬。他其实根本没必要带上这几名水手。

  这种行为更像是原本那个福斯特朗希能做出来的事情。年轻莽撞的贵族青年兴冲冲带上了几个水手,就打算出海探寻家族的秘密听起来十分有道理。

  琴多也一下子明白了西列斯的意思,他偏了偏头,便说∶我明白了。或许那会是朗希家族派过来的人也说不定。

  西列斯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望了望窗外,注意到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明朗的天气也逐渐变得阴沉。不知道他们是否又将不幸地遇上一场风暴。

  他说∶一切就等明天了。

  这一天晚些时候,当西列斯与琴多下楼吃饭,他们又遇上了福斯特朗希。

  福斯特独自一人坐在餐厅角落处的一张桌子上,看起来心事重重。他的面前摊着一张地图,是张海图,但那张海图显然非常简略与潦草,甚至有些地方自相矛盾。

  福斯特拿着一支笔,冥思苦想片刻之后,用笔在海图上画出了一个类似六芒星一样的符号,似乎是希望走这条路线。

  艾萨克和约翰尼此时也在餐厅里。琴多便和他们一起去点餐,而西列斯则来到了福斯特的面前。

  当西列斯出现,福斯特不由得露出了有点尴尬的表情。他将这张海图收起来,然后解释说∶我在研究可能的航行路线。我认为我们可能得出海两三次,探索不同的区域。

  我调查了我的曾祖父那个船队的航行线路。他们当时的航行计划是记录在册的,但是他们在海上遭遇了风暴,所以,就算我们按照他们的航行路线重走一趟,可能也没什么收获。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看了福斯特一眼。

  不管福斯特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改变的,他的确已经发生了改变。而这一点很难说是好是坏。

  琴多点完了餐,坐到了西列斯的身旁。他同样看了福斯特一眼。

  福斯特看起来有点紧张,他又说∶我已经准备好了该准备的东西食物、水、救生圈、地图你们觉得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对这一点也不是很清楚。西列斯诚实地说,或许可以问问那些随行的水手。

  福斯特愣了一下,看起来直到现在才想到这一点。他连忙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时间,便说∶你们先吃饭。我去找他们,确认明天能够按时出发。七点的时候请到我的房间来,我们会在那儿聚会。

  说完,他就离开了餐厅。

  旅馆餐厅的服务生将他们的餐食端了上来。艾萨克和约翰尼也坐了过来。服务生有点疑惑地看了一眼西列斯,说了一句什么,而艾萨克也跟着笑着说了一句什么。

  随后,服务生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温和了起来。

  他说了什么在服务生离开之后,西列斯有些好奇地问。

  艾萨克笑着解释说∶他仍旧对您有印象,教授。我说您是因为喜欢米德尔顿的风景,所以在夏天就又回来了一趟。

  西列斯恍然,不由得微笑了一下。他说∶的确如此。米德尔顿与康斯特截然不同。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聊着米德尔顿的一些事情。他们点了一种海鲜炒饭,味道相当不错。吃过饭,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七点,他们便一起去了福斯特的房间。

  然而福斯特却在与其中一名水手争论着什么。当他们四个人抵达的时候,福斯特的几名朋友已经在场,他们尴尬地站在一旁,偶尔插一两句话,但是也不知道如何让这场争吵平息下来。

  他们用的都是米德尔顿语言,所以西列斯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约翰尼听了一会儿,然后低声和西列斯说∶那名水手坚持要走一条理论上更加安全的路线,但是福斯特并不乐意。

  福斯特与那名水手争得面红耳赤,整个人的表情都显得狰狞起来。他额头青筋爆出,目光恶狠狠地凝视着这名水手,一字一顿地说了一段话。

  他说他才是这趟旅程的发起人。约翰尼仍旧低声给西列斯翻译着,他有权力决定最终的路线是什么。

  虽然西列斯听不懂米德尔顿语,但是他知道约翰尼的翻译可能跳过了不少较为粗鲁的表达方式,从那名水手的表情可以看出。

  他又开始怀疑这几名水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或许只是福斯特朗希想为这一次的出海加点保险

  看起来这会是从一开始就风波不断的旅途。在出发前夜,他们甚至还没能决定最终的出海路线。

  那名水手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然后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屈服了。他的两名水手同伴自始至终没有说过话。

  福斯特朗希这才舒了一口气,表情稍微好看了一点。

  但是这个时候,他的一位朋友却忍不住说了一句什么。约翰尼低声翻译说∶他在问,福斯特选中的那条路线,是不是真的非常危险。

  福斯特又一瞬间暴怒了起来,他指着自己的朋友,几乎声嘶力竭地说了一句什么。

  他说,如果他不愿意可以现在就退出。约翰尼说。

  西列斯忍不住皱了皱眉。福斯特这突如其来的焦躁与愤怒情绪令人感到奇怪。

  显然,福斯特的朋友也被吓到了。他涨红了脸,连忙摆了摆手,示意福斯特不要这么激动。他说了一大串话,约翰尼概括为∶他让福斯特不要生气,他是愿意去的。

  在这场对话之后,房间内安静了片刻。时间已晚,夜幕降临。失去了自然光源之后,房间内的人造光源僵硬地打在每个人的面孔上。

  福斯特站在那儿,深呼吸了许久,然后做出了一个歉意的手势。他向所有人道歉,为自己过度疯狂和外露的情绪。不过他看起来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误的。

  很快,他们定下了最终的路线。不过福斯特看起来也参考了一下那名水手的说法,对路线的某些地方进行了一些改动。

  在这件事情决定之后,那几名水手就首先离开了福斯特的朋友们围着福斯特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也离开了。最后则是艾萨克与约翰尼。

  他们之所以离开,是因为福斯特说他想与西列斯说几句话。

  福斯特还格外看了看琴多,不过西列斯说∶琴多是我的同伴,你可以相信他。

  福斯特这才点了点头。他坐到了沙发上,用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拽住了自己的头发。他垂下头,沉默了许久。

  我觉得我快疯了。他的声音很轻,漂浮在这房间沉闷的空气中,仿佛是某个无形的幽灵在说话一样。

  西列斯默然望着他。

  那些过去过往困扰着我

  杀死我。福斯特说,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轻微的诛茫,

  我被某些东西驱使着。

  现在还来得及。西列斯说。

  福斯特猛地抬头望向他。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一瞬间给人一种狰狞的感觉。但是他的语气却显得不知所措∶什么什么您的意思是什么还来得及

  停下这段旅途。西列斯的声音平稳,语气冷静。他与福斯特朗希充满了血丝的狰狞的眼睛对视着,现在还来得及结束这一切。

  福斯特颤抖了一下,他又低下头,用双手抱着头,静默了片刻,然后含糊地说∶不。我不能我得我终究,要前往福利瓯海

  说着,他就不知不觉地切换成了母语。那些呢喃的话语西列斯听不懂,不过他能大概明白福斯特的想法。

  这个世界的年轻人,尽管与家族长辈的观念不太一样,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似乎也仍旧被自己的家族束缚着,尤其是这些日神追随者的家族。

  而福斯特,他身上的束缚,似乎比任何人都要密集,难以挣脱。

  或许直到死亡的前夕,他才会如同赫德德菜森一样清醒过来会吗

  西列斯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也没有再劝福斯特,这个年轻人难以走出自己的心理窠臼。

  不久,福斯特的情绪稳定下来。他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说∶明天见,教授。

  明天见。

  他们离开了福斯特朗希的房间。走廊中光线昏暗,给人一种相当不祥的预感。

  琴多低声说∶或许明天家族那边就能查出那几名水手的身份。

  与福斯特争吵的那名水手,表现得相当正常。西列斯说,但是另外那两名水手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在福斯特朗希一意孤行想要选择更为危险的航路的时候,那两名水手理应与自己的同行人差不多,共同尝试说服福斯特。但是他们却冷眼旁观。

  琴多赞同地点了点头。

  福斯特朗希是个没经验的年轻人,但那三名水手显然都是习惯了海上工作的熟练工。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福斯特的选择的危险性。

  琴多说∶或许可以将调查的重点放在那两名水手身上。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们似乎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戴着帽子。

  西列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琴多暂时下楼,将这件事情告知普拉亚家族的人。而当他回来,他却表情有些微妙地说∶我似乎意外发现了一件事情。

  什么

  福斯特的那几个朋友他们似乎有些想退出了。琴多说,有三个人,他们正聚集在一楼楼梯的拐角处,语气激烈地争论着什么。而他们发现我的时候,还露出了故作镇定的表情。

  西列斯不由得一怔。

  第二天上午,在约定的七点钟集合时间,只有昨天晚上与福斯特朗希有过一些口角的那位朋友出现在到了餐厅。另外三人却已经消失不见。

  这个唯一出现的朋友,名字是亚尔佩特弗朗西斯科,他是一个有点优柔寡断、目光胆怯的年轻人。这个时候,他就露出了相当不知所措的表情。

  琴多在西列斯的耳边低声说∶昨天我在一楼遇到的那三个年轻人里,并不包括他。

  西列斯同样低声说∶看起来,他们已经意见不一致了。

  福斯特朗希看起来快要气疯了。他站在餐厅的门口,双手死死握成一个拳头,目光盯着门外。直到其他所有人都已经抵达,他的那三位朋友都没有出现。

  于是他明白了。

  他露出了一个可怕的、阴森的微笑。隔了片刻,他又突然收敛了这个微笑,若无其事地说了什么,然后又专门朝着西列斯与琴多,用康斯特语说了一遍∶看起来他们有别的事情要去做。

  那么,已经七点一刻了,我们可以出发去港口了,还有另外一位同行者等着我们呢。

  他们在这儿空等了十五分钟。在这十五分钟里,福斯特朗希仿佛又突然发生了某些改变。他的微笑逐渐变得更加虚伪与空洞。

  亚尔佩特有点担忧地望着自己的朋友。在前往港口的路上,他都试图和福斯特朗希搭话,安慰自己这位朋友。

  那三人的临阵脱逃对于福斯特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可从他那张刻板的、冰冷的面孔上,人们甚至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最后,亚尔佩特也不敢跟福斯特说话了。他们就这么沉默地走到了港口。

  在出发之前,这个团队似乎就已经有分崩离析的征兆了。

  这一天的天气显得有些糟糕,远海的地方乌云密布,但目前来说还没有下雨的趋势。不过,西列斯仍旧有些担忧海上风暴的可能性。

  福斯特去与港口的工作人员交涉,而琴多则顺手从一个路过的人手中接过了一个纸团显然,普拉亚家族的调查结果。

  港口处人来人往,几乎没人在意这一点,除了

  从另外一边走过来与他们汇合的加勒特吉尔古德。

  他的目光凝视着西列斯与琴多主要是前者,流露出一种明显的兴味。他走了过来,说了一句话,并且把约翰尼拽过来当翻译。

  呃他说,又见面了。约翰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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