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我和他和她_我的爱情,人满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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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节 我和他和她

  四十岁生日那天,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很热的问题,「中年妇女每天都在想什么?」

  答案千千万,某个高赞答案的开头是:「每天都很烦,肉体疼痛,内心焦灼,身不由己,日渐绝望」。

  当时我笑而不语。

  因为我身体健康,事业顺心,老公体贴,儿子学习也不错。

  能让我每天脑子里重复想的,只有一件事:今天我们家保姆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直到身体检查报告上显示,我感染了尖锐湿疣。

  「这种病多数都是通过性行为感染的。」

  医生的话像是一记鞭子抽在我的脸上,让我下意识解释:「我只跟我老公……」

  他怜悯地看了我一眼,见怪不怪地说:「如果你只有一个性伴侣,建议你叫他也查查。」

  顷刻间,我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他脸上的怜悯之情瞬间击碎了我精心铸造并引以为傲的幸福生活。

  愤怒占据了我的胸腔,远胜应有的恐惧。

  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医生办公室,我满脑子只充斥着一件事——我老公陈志文竟然背着我在外面瞎搞。

  这是远比我感染了脏病更让我痛心疾首的事情。

  他竟然敢?

  陈志文是我大学同学,本地人,矮且胖,是那种丢进人堆里一眼就能被认出来的丑人。

  而我是班花。

  别说跟他在一起,就是他追我,当时都让我感到丢脸。

  那个时候我男朋友是系里的风云人物,我拒绝陈志文的追求拒绝得毫不留情。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我想我这一生大概都不会跟陈志文有交集。

  我二十九岁的尾巴上,男朋友劈腿了一个家里有四套房的本地女孩,可笑的是,直到人家两人连结婚的日子都订下来了,我这个正牌女友才被告知我被分手了。

  我咽不下这口气,去婚礼现场大闹一场,并因此进了派出所。

  那个女孩拒绝调解,我被行政拘留了五天,等我出来,自然也被失业了。

  我失去了我的爱情和工作,未来于我,晦暗一片。

  「活着可真没意思。」

  三十岁生日那天,我在阳台上喝了一个大醉,控制不住自己想从阳台上一跃而下。

  陈志文就是这个时候敲响了我的房门。

  他手上还拎着一袋新鲜藕芽,那是他跑遍全城,从一家湖北菜馆找到的。

  藕芽是我最喜欢吃的菜。

  那把藕芽让我觉得我很珍贵,我值得活着。

  那一夜,我跟陈志文在一起了。

  所有人都觉得,陈志文配不上我。

  可以说,除了有张本地户口,论工作能力、经济条件、气质样貌,他什么都不如我。

  但是,在陈志文眼中,我是最珍贵的。

  就为了这份珍贵,我执意要嫁给他。

  哪怕他没房没车没事业,哪怕他家里一直对我外地人的身份心存芥蒂

  哪怕如今我的收入是他的十倍不止

  哪怕这些年家里买房买车全都靠我,四十岁的陈志文一文不名,只有一份月入不过万的事业单位的工作

  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但是现实啪啪打脸,离了我屁都不是的陈志文,竟然还敢背着我在外头瞎搞!

  这让我觉得荒谬又可笑,愤怒又心伤。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的。

  滑开屏幕锁,微信里挤进来一张照片:一只手握着一把鲜嫩的藕芽。

  很快我又收到三个字:买到了!

  是陈志文发的。

  就因为我喜欢吃藕芽,所以每年秋天,陈志文都满城转菜市场,只为缓解我的乡愁。

  即使现在网购可以轻易买到,他还是习惯去转菜市场,还跟我说他习惯并享受这种「找到」的感觉。

  曾经,藕芽代表了我们的爱情,代表了陈志文心里眼里全是我。

  但如今,看着藕芽的照片,我只感觉脊背发冷,这个男人太会演戏了。

  这些年,家里家外,亲朋好友,任谁提起陈志文都要夸赞他一声「好男人,疼老婆」。

  甚至连我们家保姆小刘都羡慕陈志文对我的爱。

  小刘有一次跟我说:「平姐,我真羡慕你。文哥对你真是一万个上心!你皱皱眉头,文哥就跑来问我是不是做菜做咸了。」

  可是谁能想到呢,这一切不过是陈志文做的戏。

  想到他住着我买的房,开着我买的车,花着我赚的钱,出去瞎搞,还让我染上了脏病,我就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

  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在家门口调整了半天情绪,才拿钥匙开了门。

  毕竟孩子在家,我不希望情绪失控。

  陈志文的丑事,我要和他单独处理。

  打开家门,宽敞的客厅空无一人。

  陈志文在次卧辅导孩子做作业,保姆小刘则关着厨房门在里面做饭。

  我独自在沙发上坐了十几分钟,没有任何人发现我回来了。

  书架上摆着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陈志文笑得特别满足。

  有一个瞬间我甚至怀疑医院的检查报告会不会弄错了。

  可我的理智不允许我这么想,三甲医院弄错报告的概率,比陈志文真的瞎搞的概率低多了。

  我和陈志文的性生活很少,上一次可能是小半年以前了,并没有戴套。

  我们之所以不戴套,是因为生完孩子之后,我有过一次意外怀孕。

  正值上升期的我怕影响工作,不肯再过性生活,陈志文为了打消我的顾虑,主动去做了输精管结扎手术。

  当时,我还很感动。

  疲惫席卷了我,我蜷缩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直到小刘拿了毯子给我盖上,我才醒了。

  孩子见我提前回来欣喜若狂,拉着我给我看他刚收到的球星签名。

  孩子是好孩子,可他爸爸却是个混蛋!

  我没有正眼看陈志文,怕忍不住当着孩子的面把他的丑事撕出来。

  陈志文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一直试图讨好我。

  可以说,夫妻这么久,他对我的情绪掌握得非常到位。

  饭桌上,他小心翼翼地给我夹菜:「卖菜的跟我说,这藕芽是今天早晨刚进的城。」

  我嫌恶地移开了碗,那筷子藕芽落在了桌子上。

  一桌子人都望向我。

  陈志文愣了一下,自我安慰:「哎呀,看我不小心。」

  紧接着,他又夹了一筷子硬塞进我碗里:「新鲜的,你多吃点!」

  说完,还跟孩子说:「妈妈老跟爸爸客气,你说好笑不好笑?」

  孩子不明所以,居然也劝我:「妈,爸爸说他跑了四五家市场才买到的,爸爸对你可真好!」

  我低着头沉默了几秒,「失手」将碗摔在地上。

  孩子吓了一跳。

  陈志文「哎呀」跳起来,一脸关切地问我受没受伤,仿佛我依然是他最珍视的宝贝。

  出于不可抑制的恶心,我说我不舒服,躲进了书房。

  到了十点,陈志文竟然也跑到书房里来了。

  他先是告诉我童童已经睡了,又献殷勤一般拿了酸奶给我。

  我根本不想与他多说一句,就说自己头疼请他出去。

  谁料他居然双手攀上我的肩膀给我按摩。

  在他的双手触碰到我肩膀的瞬间,我只感到肩上有一万只臭虫在爬。

  强忍着生理上的厌恶,我让他先回去休息。

  他却将我搂在怀里想要亲热。

  忍无可忍,我反手将手背抽在他脸上:「你干什么?」

  陈志文愣住,也有些火了,声音特别大:「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说了我不舒服!」

  「你是不舒服,还是对我有意见?咱俩都多久没那啥了?我也是个男人!」

  他tm还有脸说自己是个男人!

  一个把脏病传染给老婆的臭虫!

  「我就是对你有意见,你可以滚了吗?」怕吵醒孩子,我压低了声音。

  陈志文张张嘴:「有意见你说出来,我可以改——」

  我忍无可忍:「滚!」

  陈志文终于拾起了点自尊心,没有再纠缠我,说了句「不可理喻」便出了门。

  我听到主卧的门被关上的声音。

  我松了一口气,进了洗手间。

  将肩膀打了n遍沐浴露,才把我心底的恶心感洗掉一些。

  对着镜子,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必须离婚。

  我们的房子和车子都是婚后财产,怎么占据离婚的主动权,我得要好好琢磨,我需要一个可靠的帮手。

  洗完澡出来,小刘忧心忡忡地等在门外:「平姐,你俩为什么吵啊?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给你按按吧。」

  突然间,我意识到小刘就是我最可信任之人。

  小刘帮我按摩的时候,我把陈志文在外头乱搞的事告诉了小刘。

  小刘受到的冲击似乎比我还大,手劲骤然变大,将我按得疼痛难忍,我「哎哟」一声,下意识看她,发现她脸色煞白,看上去十分惊惶。

  「平姐,你不会搞错了吧?文哥——他怎么可能——」

  陈志文实在伪装得太好了,说他出轨,连小刘都不信。

  我叹气:「你是我在这个家里最信得过的人了,陈志文有什么异常你一定要告诉我。」

  小刘沉默半晌,期期艾艾:「可是,我没觉得文哥有什么异常啊。他每天都按时下班,接童童放学,给童童辅导作业,饭都很少在外头吃。」

  在小刘的描述里,陈志文简直是新时代贤夫典范了,最后问我:「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出于羞耻心,即使是小刘我也无法跟她坦陈陈志文害我染了脏病的事实。

  我只能叮嘱她:「他是真的出轨了,最近你帮我盯着点他,有什么异常要赶紧告诉我。」

  小刘答应下来,但我走之前,她还是欲言又止:「姐,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吧。咱俩之间,有啥不能说的。」我估计小刘是要劝我没有证据先别下定论。

  「那啥——男人吧,也是需要疼的。文哥多好啊,对你又好,对孩子也好,每天都辅导童童做作业,我就没见过比文哥更温柔耐心的爸爸。可你对文哥,确实有点那啥。」虽然小刘没明确说出她的意思,但我完全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认为我对陈志文不够温柔体贴。

  好吧,如果一个长期996的女人,回家还能对丈夫温柔似水,那就算我对陈志文不够温柔吧。

  可现在我和陈志文的问题,不是我对他不温柔的问题,是他不检点还害我感染脏病的原则问题!

  夜里,我辗转无眠,综合小刘的话,我又回忆了我有限的在家的日子,陈志文的确从来没有捧着手机聊过天。

  他的手机密码我知道,他所有的密码都是同一组数字:我的生日。

  有没有可能是他单位的同事?

  可我上个月才去过他单位,在那座连光线都很贫瘠的小博物馆里,一共只有一个五十多的财务大姐和两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三位女性。

  大姐估计陈志文看不上,女大学生估计看不上陈志文。

  如果不是出轨,那他就是嫖娼了!

  因为工作太忙,陈志文跟我提出做那种事,十有八九都会被我拒绝。

  所以他就去找了小姐?

  等陈志文睡了,我躲卫生间里查了他的手机银行。

  半年之前,他给一个陌生账户打了五万块钱。

  长夜漫漫,我躺在沙发上度秒如年。

  陈志文没有嫖娼,他就是出轨了。

  第二天,我托相关部门的朋友帮我查了,账户所有人在本市一家汽修厂工作。

  我请了假直奔汽修厂。

  账户所有人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一时间我无法想象为何陈志文要给一个老头五万块钱。

  直到老头告诉我,那五万块钱是他替一个同事收的账。

  我问他同事在哪,他伸手一指。

  顺着他的手指头,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小刘的男友张波。

  张波看见我就笑了,那笑容就像在看一个大傻叉。

  没用我问,他眨眨眼:「小刘和我分了,你老头把她上了。」

  那五万块钱,是陈志文给张波的「封口费」。

  陈志文与小刘?

  张波的话像在我心里投了一个炸弹——将我的五感六觉炸成一片混沌。

  天旋地转,我勉强扶住路边的护栏杆,才维持住自己没有晕过去。

  当我确信陈志文乱搞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一直并不怎么信任男人,对于他的出轨,我是可以预料并接受的,所以我愤怒大于心伤。

  但是小刘,多年来,我视她为我的左膀右臂,我把我的大后方整个托付于她,将她视作我在这个城市最值得信任的伙伴。

  和小刘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

  九年前,我家童童刚两个多月。

  为了保住工作,我已经重返职场,由此必须要找个人帮我白天带孩子。

  刚刚入职,我的工资不高,到手才三千八,一个保姆的市场价是最低四千,而一个育儿嫂,需要的花费更多。

  雇不起育儿嫂,我只能雇保姆,但见了几个保姆,都说四千工资不带孩子,带孩子需要另外加钱。

  好不容易雇了一个愿意四千块钱带孩子的大姐,可我第二天中午回家拿东西,居然发现家里没人。

  我给大姐打了三十多个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急疯了的我报了警,最后才知道大姐抱着孩子去朋友家串门了。

  虽然孩子无恙,但我还是把大姐辞了,一边请在小姑子家带孩子的婆婆帮我带几天孩子,一边重新开始物色育儿嫂。

  婆婆对此冷嘲热讽,说我的收入还不如保姆的高,非要学人家雇保姆,说出去都丢人。

  陈志文表面上没有站婆婆的队,但私下也跟我说,孩子交给外人带他不放心。

  我其实也犹豫,可一想到孩子未来干什么都需要钱,陈志文又收入有限,我就怎么都无法安心做家庭主妇。

  在陈志文第二次跟我说「孩子交给外人带,我不放心」的时候,我正因给孩子买错了尿不湿店家不肯退换而焦头烂额,于是对他怒吼:「不放心,那你就自己辞职在家带孩子!」

  一下他就没屁放了。

  婆婆在我家待了七天就回了小姑子那里,我不得不请假在家。

  就在我那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因为请假太多眼看要丢的时候,小刘敲响了我家的门。

  她背着一个巨大的行李背包,从五十公里之外换了五六趟公交车,来我家面试。

  刚到我家,她就冲进了洗手间。

  出来后一个劲儿给我道歉,几乎哭了。

  因为不知道路有多远,怕中途口渴,她早晨喝了一大碗粥。

  又怕面试迟到,一路不敢上厕所,一直憋着,想面试完了再找厕所。

  可敲响我家的门的瞬间,她再也憋不住了。

  「早知道这样我肯定不喝!」她一直重复这句话,既像是对我解释,也像是对自己生气,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对不起」。

  我问她:「以前干过保姆吗?」

  她摇头。

  我又问:「以前带过孩子吗?」

  她摇头,又点头。

  我追问了几句,才知道她只带过她自己的孩子,她的宝宝比我家童童大两岁,但当我再问一些育儿知识,她就一问三不知了。

  由此我基本放弃了雇佣她的想法,只是给她倒了一杯温热水,跟她说喝完就请回去吧。

  她眼睛里闪现出明显的失望和沮丧,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双手紧紧握着那只杯子呆坐在沙发上,连水都没喝。

  恰在此时,孩子拉了臭臭,我忙不迭地带孩子到洗手间去换洗,她赶紧放下水杯要跟我一起弄,可我怕她一路颠簸而来又上了厕所,手上充满细菌,不敢让她帮忙。

  她只好站在原地,瞅着我抱着孩子进了洗手间。

  把孩子放在尿布台上,我拿出消毒酒精准备擦拭马桶和洗手台。

  毕竟她刚才用过。

  可不等我倒出酒精,就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看马桶,已经被刷过了。

  再看马桶旁边放着的84,位置也和原来有出入。

  给孩子换洗好,我回到客厅,她还站在原地。

  「你一个月想要多少钱?」我问。

  她一愣,小声说:「看着给吧。」

  一个月三千八,我用我的工资雇下了小刘。

  虽然她没有任何保姆经验,但我想,一个只是在我家上了个厕所,就把厕所刷了的女人,肯定不是个坏人。

  我愿意试着把孩子交给她。

  小刘没有辜负我的信任,做家务、带孩子尽心尽力,一直在我家服务了九年。

  从无名辅导班最基础的教师,到大品牌辅导机构明星教师,我这一路上最要感谢的,不是其他人,而是小刘。

  虽然说她只是一个保姆,但这九年,如果没有她兢兢业业的付出,解决我的后顾之忧,我便不可能如现在这般心无旁骛地打拼事业。

  与此同时,小刘还是我在这个家里最坚强的后盾。

  我这么说,是因为小刘为我跟我婆婆干过仗。

  当时我刚跳槽去了一家创业公司,为了拓展业务,领导给我安排了两周的出差任务。

  结果我前脚刚出发,后脚童童就得了肺炎,要住院十天。

  我在外地的课全部安排好了,如果我撤了,拓展任务就完全宣告失败。

  陈志文只好连续请假一周,跟小刘一起带童童治疗,最后请不了假了,不得不求助我婆婆帮忙。

  我两周后到了家,童童已经基本痊愈。

  婆婆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辞掉小刘!不然以后我再也不来你们家!」

  原来在我不在的时候,婆婆一直在小刘面前不断数落我的不是,小刘忍无可忍,以我的辛苦和我的收入支撑了家庭正常运转和我婆婆辩白起来。

  最后两人翻了脸,婆婆坚持要辞掉她。

  「平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跟她杠,只是觉得你很辛苦,应该被好好对待。」

  小刘跟我道了歉,而且做好了被辞掉的准备。

  但我不可能辞掉她,她是为了给我争一个公道,才跟婆婆起了争执。

  什么是是,什么是非,我分得清楚。

  这件事,以我花钱请婆婆和公公去海南玩作为终结。

  我又想起无数个加班回家的深夜里,陈志文与童童都睡了,只有小刘会在灯下等我,让我能在第一时间吃上一口热乎饭。我因为高强度的工作,染上了头疼的毛病,小刘还特意去学了按摩,坚持每天替我按,天长日久下来,我的头痛果然缓解了不少。

  她为我做的这些,早就超出了一个保姆对雇主的工作范围,如果只是一天两天,我姑且认为她只是为了保住工作装模作样,但她这样坚持了九年,你说其中没有她对我的情义,这又怎么可能?

  我也问过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说因为我在她最难的时候收留了她,她在心里把我当亲姐看待。

  但她又何尝不是在我最难的时候帮助了我,我又何尝不是把她当作了自己的亲妹妹?

  可以说,我们之间的情义早已超脱雇佣关系,我们是朋友,更是姐妹。

  这样的小刘,我万万不相信她会罔顾我们之间的情义,会背叛我,只为了跟陈志文这样一个男人乱搞。

  这一定是张波的诽谤,他恨小刘跟他分手,就造谣来离间我与小刘的感情。

  我心中燃起了希望,冷笑望着他:「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你要诽谤小刘,麻烦找个更好的借口!」

  「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张波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递给我。

  视频里,陈志文与小刘正在我的床上翻云覆雨,小刘居然还穿着我的睡衣。

  我感到一阵作呕。

  可这还不是最让我恶心的,最恶心的是,他俩完事之后的对话。

  小刘问陈志文:「你准备什么时候跟她离婚?」

  陈志文说:「别着急,现在还不到时机。」

  小刘哀怨地望着陈志文,泫然欲泣:「究竟是不到时机还是你根本没打算跟她离婚?我知道,我什么都比不上她……」

  好一朵柔弱的白莲花,认识小刘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竟如此有演戏的天赋,情绪饱满,眼泪到位,别说陈志文,便是我看着也觉得心疼。

  陈志文将她揽在怀里,心疼地替她拂去泪水:「你胡说什么,在我眼里,你样样都比她好,比她更像个妻子,更像童童的妈妈。但是,你也知道,这个家里还指着她挣钱呢,没了她,咱们靠什么过如今的好日子?你得给我点时间,容我好好谋划谋划,就算离婚,也得想办法把钱财握到手里才行。」

  好一个不要脸的中山狼!

  不是亲耳听见,我绝对想不到平素一副老实相的陈志文,竟然如此会谋划。

  妄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家里说一不二,还以为自己在跟陈志文的关系里占据了绝对的主导,没想到真正扮猪吃老虎的其实是陈志文,直接将我当成给他打工、为他赚钱、供他吸血的大血包。

  黄世仁都没他的算盘打得精。

  小刘继续说:「我不在乎钱不钱的,只要你心里有我,就算你净身出户我都跟你。」

  「我当然知道你不在乎钱,可我不能让你跟我过苦日子啊。」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张波既怜悯又恶毒地看着我:「当初她背着她老公跟我乱搞,还是你帮她平的事,现在她背着我跟你老公乱搞,咋滴,你还能替她平?大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过以后可长点心眼吧,别什么臭鱼烂虾都往家里招!你拿人家当姐妹,人家拿你当傻叉!」

  张波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全然不知。

  我的拳头紧紧攥着,直到指甲深陷进肉里的疼痛提醒我,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我的确替小刘平过她与她前夫之间的纠纷。

  小刘刚来我家的时候,跟我说过,她和她老公一块出来打工,孩子寄放在老家养,当初小刘口中的「老公」便是张波,我还碰见过几次周末张波来接小刘下班。

  张波为人活络,一口一个姐地叫我,最初我对他印象颇好。

  但有一天,一个陌生男人却突然找上门来要带小刘回家,并自称是小刘老公。

  我这才知道,原来小刘真正的老公是眼前这个男人,而张波只是她的情人。

  小刘才不得不跟我坦白了她的身世。

  找上门来的这位真正的老公自婚后就一直家暴她,在她生了个女孩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她实在受不了了,才跟张波私奔来了北京。

  而张波在老家也有老婆。

  我婆婆和陈志文据此都要辞掉小刘,怕她人品不端带坏孩子。

  我很犹豫,设身处地去想,如果我是小刘,我也很难做出更好的选择。

  所以辞退她的话,我酝酿了几番都开不了口。

  小刘像是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一样,她单独找我,掀起上衣,露出她前胸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最后一次打我,差点没把我打死,要不是张波带我出来,恐怕我人早没了,我是肯定不能跟他回去的,人总得给自己奔条活路吧。我知道自己对不住张波他媳妇,但这些年,我没花过张波一分钱,他挣的钱我都让他寄回老家,我也没想过让张波跟他媳妇离婚,只是我一个女人,在北京闯太难了,我怕啊——」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决堤。

  好容易擦干眼泪,小刘平静下来:「平姐,您不留我,我也不怨您,但咱们相处一场,希望您知道,我只是个命苦的人,不是个坏人。」

  或许是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我,我下定决心要帮小刘。

  费尽周折,我帮她跟她的家暴老公离了婚,还给她争取到了她女儿的抚养权。

  拿到离婚证书之后,小刘给我打电话,又哭了。她说我对她有再造之恩,她愿意倾其所有来还。

  于是,我把她视作我自己家庭的一分子。

  把我的家、我的孩子、我的整个后方都放心交给她。

  就连每次家庭度假,我都会把小刘算在内。

  甚至上个暑假,我因为暑期班课业繁重,于是给陈志文、小刘、童童报了欧洲自由行,送他们去欧洲玩。

  我闺蜜知道这件事,还曾笑言:「你长期996,就为了让小刘过上好日子。」

  我让闺蜜不要瞎说。

  没想到闺蜜一语成谶。

  我巴心巴肝,养大了小刘的胃口,养活了陈志文的心思,让他们把我当成了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此刻,大概小刘跟陈志文正一起惶惶不安地商量怎么欺骗我吧。

  不管如何,我还是决定先单独找小刘聊。

  我坚信最初小刘到我家的时候,那份质朴和善良不是假的。

  万一她是被陈志文哄骗了呢?

  理智告诉我不可能,情感却让我决定最后再给她一次机会。

  我给小刘发了条微信:一小时后,家楼下咖啡店见。

  「ok。」她很快回了。

  走进咖啡店大门,远远就看到小刘已经在等我。

  桌上摆着冰美式,小刘知道这是我平时最爱喝的。

  我的心哆嗦成一团,走向小刘的脚步越来越沉重。

  如果她向我告饶,我该怎么办?我怕自己会原谅她。

  「姐!在这!」熟悉的声音响起,她冲我招手。

  无声落座,我们谁都没有先开口。

  小刘只将冰美式往我面前推了推,我没有喝。

  沉默良久,小刘的双手不断互相抠唆。

  我盯着眼前那杯美式咖啡,眼见着冰块融化,咖啡溢出杯子,在桌上晕出一行行难看的污渍。

  还是她先开了口:「看来你都知道了!」

  小刘的镇静出乎我的意料。

  「既然你知道了,就和他离了吧。」

  我惊诧地抬头望她,这个人的面孔我是熟悉的,表情却令我陌生甚至感到寒冷。

  我感觉嘴唇在哆嗦,说不出话来。

  「你本来就不爱他,现在他也不爱你了,离婚对你们俩都好。」

  这句话从她嘴里轻轻飘出来,就像往常跟我说今晚吃什么菜一样。

  「你第一天到我家来,憋不住尿去上了厕所,尿完了出了厕所为什么跟我道歉?为什么要把厕所刷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时那刻,我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愣了几秒,好像在努力回忆九年前那一天。

  「别扯没用的,如果我是你,现在肯定会离——」

  对我的提问避而不答,她的眼神突然闪烁起来。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她的答案,也明白了被信任之人背叛原来是这样一种摧心剖肝之痛。

  几乎是低吼,我瞪着她的双眼:「我把我的孩子、我的家都交给了你!」

  「所以你永远不在家!在这个家里,做饭的是我,洗衣服的是我,收拾卫生的是我,甚至交电费的都是我!知道吗?我带着童童去上辅导班,别的家长都以为我是童童妈妈,我们仨一起出门,别人都以为我们才是一家三口。」

  她的眼神又冷厉了起来,完全知道哪些话能直戳我的心窝。

  「说白了,在这个家里,你才是外人。」

  我感到喉咙里涌上一股血腥之气,原来她是这么想的,原来真的是我养大了她的胃口,在我把她当作最信任的姐妹,放心地把整个后方交给她,自己在前线全力拼杀的时候,小刘已经掉转枪头,枕戈待旦,随时准备给我致命一击了。

  但是,她知道什么叫人心不足蛇吞象吗?

  我冷笑望着她:「你知不知道,你们吃的每一顿饭,都是花的我挣的钱?!」

  「我可没有花你一分钱,我吃的喝的住的,都是我当保姆挣的!你刚才说你把你的孩子、你的家托付给我,还一副施恩于我的样子!你想过我付出的代价吗?我的孩子、我的家我一天都没管过!就因为给你带孩子,我女儿跟我一点都不亲。所以,这是你欠我的。」

  她居然还理直气壮,我被她的神逻辑气笑了。

  还没等我想出如何反驳,小刘继续说:「你想知道文哥为什么没跟你离婚吗?因为你说要给他换个车。本来你说今年换,他打算等换了车就跟你摊牌。」

  无耻!真的是我想象不到的无耻!

  但是陈志文再怎么无耻,都比不上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刘让我心痛。

  「刘红艳,九年了,我拿你当亲姐妹。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否有过一天,拿我当姐妹?」

  我咬着牙问出这句话,准备站起来走掉。

  她又愣了愣,很快拿过我面前的美式咖啡喝了一大口,挑衅地看着我

  「你是说你给我买的那些打折化妆品和过季的衣服吗?」

  小刘不念旧情,虽让我极度难过,但却让事情好办多了。

  我整了一下衣摆,重新坐回刚才的位子:「你把陈志文叫来,我和你们俩一起谈。既然你选择了陈志文,那就让你看看,你费尽心思想要拥有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吧,希望你不要后悔。」

  小刘对我的话不屑一顾,看起来,对陈志文对她的爱十分笃定。

  不过十分钟,陈志文来了。

  他见到我颇有些不自在,既不想坐在我这边,又不敢坐在小刘那边,而是从旁边位置拉了一张椅子,试图坐在我们俩中间。

  「怂蛋!」我心里骂着。

  小刘对他的选择非常不满,一个劲儿拿眼睛瞪他。

  陈志文最终选择低着头坐在小刘身边。

  「陈志文,你不是想离婚跟她在一起吗?我同意了。」

  陈志文和小刘同时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你净身出户,童童归我。」我尽量压抑住愤怒,让语气冷静。

  陈志文脸色微微暗淡。

  「这怎么可能?!房子是你们的婚后财产!」不等陈志文反应,小刘抢过了话头。

  「再给我一百万,作为你把尖锐湿疣传染给我的赔偿。」我的声音不大,但我相信他们俩都听得很清楚。

  「啥?尖锐湿疣?」陈志文难以置信,很快盯着小刘,「你有性病?!」

  小刘脸上闪过一丝很快就消失掉的愧色:「你别听她胡说,我早就治好了!」

  不待陈志文反应,她很快又把话头转移回房子上:「张丽平,房子是你们的婚后财产,要离婚也是平分。」

  我不再言语,掏出手机,将声音调到最大。

  张波手机里的那段视频,出现在他们俩面前。

  两个狗男女大惊失色,小刘试图抢走我的手机,可我早有防备,死死攥住手机。

  一时间,咖啡馆的其他客人纷纷侧目。

  「这视频是哪来的?」小刘站起来俯视着我,像要把我撕了。

  我冷笑,没有回答。

  花了一万块钱,从张波手里买下这段视频,原本我没指望用上的。

  现在,我用起来毫无顾忌:「答应我的条件,你们之间的恶心事,我就忍了。不答应——」我将目光转向陈志文,「我不介意让你单位的同事都欣赏一下你的小电影。」

  陈志文扑通一声跪在我的脚边:「平平,我错了!这视频千万别发到我们单位里去!不然我这辈子就毁了!」

  如我所料,陈志文果然十分「拎得清」。

  小刘不可思议地看着跪在地上,就差磕头了的——她的文哥。

  「文哥,你起来!咱不怕她!」小刘拉扯陈志文。

  陈志文不肯起身,我想他是了解我的。

  我现在摆明要他跪下磕头,为了保全那份破工作和所谓体面,他只能磕头。

  「我鬼迷心窍,我罪该万死,我不想离婚!」陈志文竟然哭了。

  我不为所动,转头看小刘,好戏还在继续。

  小刘被这句话激得蒙了,半晌才跪在陈志文面前,试图拉住他的手:「文哥,房子我不要了,咱俩出去过!北京这么大,总能有我们一口——」

  陈志文像躲瘟疫一样甩开小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我说了一番话:「平平,从我见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这么多年,我心里只有你!我和小刘——是因为你总是不在家,她老是勾引我!有一次我喝多了,她穿着你的衣服,我把她当成了你,后来,我想跟她断,她却威胁我,我不得已——」

  好一个「不得已」,我这次真笑了。

  小刘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的文哥:「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先追的我,你说我比她温柔,比她体贴,比她懂事,你还让我穿她的衣服,因为我比她更称那些衣服——」

  陈志文看都不看小刘一眼:「你别听她胡说,平平,我真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跟我离婚!」

  我看着小刘:「这就是你背叛我选择的男人。」

  小刘则疯了一样抓花了陈志文的脸,尖叫着:「陈志文,你个王八蛋!如果不是你承诺给甜甜解决户口,我怎么可能跟你在一起?!」

  陈志文一把将小刘推开:「什么户口?你这个疯子!」

  小刘被推倒在地上,一脸崩溃地望着我:「他说他会跟你离婚,跟我结婚,再帮我把甜甜的户口迁过来。我鬼迷心窍——」

  我无意再听下去,或许小刘最初也有她的「不得已」,但背叛就是背叛,并不因为那些不得已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陈志文之后又找过我几次,死乞白赖地诉说他爱我,说他根本从来没想过跟我离婚,请求我看在童童的面子上,原谅他。

  在我报了一次警之后,他终于同意了跟我离婚。

  童童归我,他净身出户。

  至于我跟他要的那一百万,陈志文那个怂包,竟然找了我前婆婆出面来跟我谈判。

  我前婆婆来找我的时候,还像她之前一样,在我这个外地媳妇面前一副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样子。

  「你这是敲诈勒索,一百万,你想都不要想。」

  我好整以暇:「什么敲诈勒索?这一百万是你儿子应该给我的离婚补偿!」

  「你那个视频发出去,你也是犯罪。」

  「那不是我拍的视频,要发也不是我发,您不是知道吗?刘红艳她有个情人,我想他不介意报复一下给他戴绿帽子的您儿子。」

  前婆婆眼中终于有了惧意:「你跟志文之间,毕竟还有童童,你把志文整死了,对童童影响也不好,我只能给你五十万,你考虑考虑吧。」

  她拿住了我的软肋,的确,为了童童,最终我只能吞下这口恶心的臭屎。

  我最终同意了她的方案,五十万,估计也是她的养老钱,毕竟陈志文一分钱存款都没有。

  前婆婆离开的时候,第一次在我跟前卸下气势,整个人像老了十几岁。

  我有点可怜她,养儿不肖,七十多岁还得给儿子收拾烂摊子。

  但显然,她最终也没意识到这是她儿子的问题,而是把滔天恨意都给了我。

  她满世界说我忘恩负义,还到我所在的公司散布说如果当年不是陈志文娶我,就没我的今天。

  我没有搭理她,只是请保安将她驱赶出去。

  这让所有人都认为,我默认了发达之后瞧不上陈志文,抛弃了糟糠之夫。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竞争对手,一个猥琐男就一直这么贬低我。

  即使如此,我还是保持沉默。

  我的自尊不允许我说出口,我离婚的原因是我老公出轨了家里的小保姆。

  小刘没有跟陈志文在一起。

  她离开了北京。

  临上火车之前,她给我打了个电话。

  尽管我早已经把她拉黑了,但我知道那就是她。

  后来一个陌生号码给我发了一段长长的短信。

  短信里那个人叫我姐,跟我说对不起我,说她因为愧对女儿甜甜,所以在听到陈志文可以帮她解决甜甜户口的时候鬼迷心窍,说她已经上了去广东的火车,说她还记得她离婚的时候给我打的电话,说自己这辈子履行不了承诺了,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她下辈子再报答我。

  看着短信,我长久地沉默了,点了一支烟。

  自从离婚后,我学会了抽烟。

  我不想告诉短信另一头的那个人,下辈子,我只希望自己不认识她。

  而这辈子,我也后悔认识了她。

  如果时光重来,在那个下午,我绝不会留下她。

  那一支烟还未燃尽,又有一条短信进来:姐,我又是一个人了。

  我掐灭了烟,内心被巨大的荒芜填满。

  在这个城市,我也又是一个人了。

  而且,余生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全文完。本故事根据真实生活素材改编。)

  □万泉寺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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